秀书网>修真小说>书院女神探>旧年世子
  烛光静谧,宋南枝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你别瞒我了,马球场上,本来祁表哥隔你那么远,球一朝你飞去,他就立马冲过去救你了。还有今天下午,你们两个人走在后头嘀咕什么呢?我可从来没见祁表哥对谁这么上心过。”

  宋南枝仰面躺着,尽量不看许多福的眼神,她道:“哪有?郡主你想多了。”

  许多福轻哼一声:“我最不喜欢你这副把别人当傻子的态度,和祁表哥一样!你从夔州来,又能考上我们书院,还得了祁表哥的青睐,让我好奇。”

  “其实我也不想逼问你,谁没有点秘密呢?只是祁表哥是个很可怜的人,你可不许骗他哦。”

  “可怜?”宋南枝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形容祁渊,好奇道:“他为什么会可怜?别人不是都很怕他吗?”

  许多福轻轻地叹了口气。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祁渊,身份尊贵,父母恩爱,是个标准的贵公子。他身为皇子伴读,经常要入宫,又是皇后的亲侄儿,在京师这么多勋贵家族中,算得上是最尊贵的孩子,身上却无一点骄矜之气,待人温和有礼。

  宋南枝是知道的。

  祁渊的母亲祁夫人和她的母亲康静容交好,两家经常走动。每次上门,祁渊都会带些好吃好玩的。宋南枝一个小姑娘,平日里就呆在内院不能出门,祁渊便把外头的景色一张张画了来给她看。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来了兴致要做笛子,祁渊就找了小刀来,结果她自己不小心划破了手,弄得满手都是血。祁渊的脸色当时就变了,等不及叫大夫,拦腰抱起她就冲到太医院院判家去了。医治的时候,祁渊慌得不行,再三和老院判确定她只是血流得多了些,没有伤到动脉才放下心。

  这件事过去很久之后,宋南枝想起当初那把小刀,问祁渊。

  祁渊回答:“已经被我送到铁匠铺,烧融了。”

  宋南枝惊讶:“你就这么恨它啊?”

  祁渊点头,牵起宋南枝的手,“它让你留了疤,我没法原谅它,也没法原谅我自己。”

  那时的宋南枝只觉得面前的哥哥傻傻的,她笑着跑开,他在后面追,欢声笑语高高扬起,回荡在院子上面的天空中。

  烛光摇曳,许多福悠长的声音传进宋南枝耳里。

  “祁表哥是在盛宁三年开始变的。那年和祁家交好的宋家突然全家都没了,一家四口,宋家夫妇和一对儿女,烧得骨灰都散了。表哥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就去西郊大营练兵了。听说那里苦得很,祁夫人不放心,套了马车去看他,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山贼。”

  宋南枝猛地直起身子来,心提得老高,问:“然后呢?”

  “唉……祁表哥知道后,单枪匹马就追了出去,山贼人多,他杀到一半不得已退回来搬救兵。当时国公爷正在被御史弹劾,不想为私事出兵,也是自负,觉得区区山贼很好对付吧,只点了府兵出去,一时没攻下来。那伙山贼当时为放不放祁夫人的事起了内讧,有人激动之下直接将祁夫人的头砍下来了。”

  “嘶——”宋南枝感觉脑子一炸,她脑中浮现出祁夫人的面孔,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祁表哥受到打击,一怒之下挑了山贼窝。那些山贼也知道自己惹了大事,宁愿进京投案,可祁表哥就这样一路追杀到了京师大街……当时的场面极其血腥,也让他留下了烈狱杀神的名号,京师人谈之色变。从那以后,祁表哥就恨上了国公爷,我想他也恨他自己吧,所以话越来越少,脸上的笑也没了,让旁人看着更加害怕。”

  宋南枝抱着被子,感觉全身一阵阵地发热、又一波波地回冷。

  祁渊……肯定很伤心吧。

  同样是至亲被人所害,祁渊能手刃仇人,而她呢?连当年发生的事都不清楚。

  不知道这些年,父亲母亲和哥哥在地下是否睡得安稳,看到害死他们的人还逍遥法外,是否死不瞑目。

  宋南枝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不能再等了。

  宋南枝决定首先查清乔诚任山长之位,和父亲之死是否有关。她找祝先生要来了书院藏书阁的牌子,打算翻看书院的历年记事。

  盛宁二年,乔诚和宋连世因书院是否划分女院一事而起过争执,即使是在笔触客观公允的历年记事中,乔诚想取而代之的野心也昭然若揭。

  宋南枝翻页的手微微颤抖,呼吸急促。

  “你在干什么?”

  威严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宋南枝立马放下了记事卷,回头一看,是乔诚。

  她平复下心绪,道:“学生来找书。”

  乔诚走近,防备地看了宋南枝一眼,冷道:“这里不是你找书的地方,你该看的书在南侧。”

  宋南枝感受到乔诚态度的冷硬疏离,想到七年前她冲上厅堂,乔诚是见过她一面的,是否今日已经将她认了出来?

  她往南侧走去,心如擂鼓。

  五月底,女院开设了棋艺课,是乔诚教授。窗外阳光明媚,莺歌燕语,午后的时光,大家都有些睡意,唯有宋南枝清醒得很。

  “棋落此处,则为聚。聚者,集也,凡棋有求全眼者,则反聚而点之。可有人不懂?”

  “先生,学生不懂。”

  宋南枝清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学生们一惊,睡意消散了大半,纷纷朝她看去。xǐυmь.℃òm

  “既然棋眼被围,何不另开生路,非要和敌手拼死厮杀?”

  乔诚冷冷地看了宋南枝一眼,道:“女学生要懂安分守己,争口舌不是贤德女子所为。”

  “乔先生这话不对。”许多福站起来道:“何为口舌之争?鸡毛蒜皮的事才是,如今是在书院学堂,宋枳提出了问题,先生当为她解惑才是。”

  乔诚身形一顿,似是有些无奈地答:“棋盘上没有绝对的死路,如这一盘棋局,以我子投彼穴中,使其急救曰扑,所以促其着也。可懂了?”

  宋南枝直视着乔诚,藏下眼中的锐利,乖顺笑道。

  “谢先生,学生懂了。”

  幼时,宋连世为了给宋南枝和宋南寻兄妹启蒙,曾经拿了手上的孤本棋谱《汉图十三势》传授两人棋艺。方才乔诚课上教授的“凡棋有求全眼者,则反聚而点之”与“以我子投彼穴中,使其急救曰扑,所以促其着也”都是出自其中《围棋义例》一章。

  《汉图十三势》存世仅有一本,父亲从不外借,最后理应被宋家的大火烧成了灰烬,怎么里面的内容却从现在的乔诚口中传了出来?

  乔诚,绝对有问题!

  宋南枝决定先找到证据,那本不应该出现在乔诚手中的棋谱,只要找到了,她就能光明正大揭开乔诚的面具。

  休沐之日,宋南枝上街买了些迷药,掺在骨头棒里。

  趁着没人,走到了书院西墙,乔诚的居所门外。

  她掏出龙爪钩,上了墙,将怀里的骨头棒扔了下去,结果那两只大狼狗不吃,反而目光凶狠地看着她。

  宋南枝心里发突,正准备退回去再想办法,可人扶在墙顶上本来就不稳,她被脚下的裙子一绊,整个人就摔到了另一边——

  “呲啦!”

  她及时攀住了龙爪钩连着的绳子,整个人悬空在墙面一侧,惊险时分,两只大狼狗齐齐扑上来咬住她的裙子!

  宋南枝的脚蹬着墙面,狼狗力气大,她感觉整个身子都在往下坠,顶上的龙爪钩也坚持不住了,眼看着她就要入狼狗之口。

  “别动!”

  突然,从墙上传来熟悉的低呵声,宋南枝仰头,见着祁渊正在墙头扯住她的绳子,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

  宋南枝鼻尖一酸,眼眶微湿。

  祁渊飞身下墙,袖内掏出两根银针,扑哧扑哧刺入两只狼狗的穴道,两只狼狗嘴一松,软软地倒下去。

  宋南枝松开绳子,跳下来,弯了弯抓得通红的手掌,藏在身后。

  “连骨头棒都不吃,看来是受过特训的。”祁渊沉声道:“我封了他们的穴道,很快就会醒,我们走吧。”

  宋南枝不动,“世子爷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书院山长而已,竟然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守自己的住处,只怕是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世子爷要查的舞弊案,有可能也和乔诚有关系呢。”

  “你别急着把我拖下水!”

  祁渊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怒意,他低下头,扣住宋南枝的肩膀,眼里冒着火:“我说过,让你保护好自己,就是这么保护的?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

  “我还没问呢,世子爷怎么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你寝室的杨嬷嬷,是我的眼线。”

  “原来我一直都在世子爷的眼皮子底下啊。”宋南枝轻笑一声,拨开祁渊的手:“你查你的案,我查我的事,请世子爷不要干涉。”

  她转身,朝里走去。

  “宋南枝!”

  祁渊低声怒吼。

  宋南枝停住。

  “祁哥哥,你还记得我母亲吗?”

  祁渊转头,看着她的背影,那样瘦弱的身子,站在地上却如挺拔的大树,看得他揪心难受。

  宋南枝的声音淡淡地传来:“我母亲会做炸得酥软的黄金丸子,会做糯糯的枣泥糖糕,夏天的时候,我们玩得疯了,她会赶在父亲回来之前让我们沐浴更衣,然后端上一碗清甜的银耳莲子汤。我记得你最爱吃她炸的春卷,每次来都能吃掉一碟子。她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声音永远是轻柔温和的,她也抱过你,也在你留宿在我们家的时候哄你入睡过。”

  祁渊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被堵住了。

  宋南枝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可是她没了,他们都没了。这七年来,我无数次梦到他们,想求诸天神佛,想让他们回到我身边,祁哥哥,你可明白我的感受?”

  祁渊深深呼吸,压下起伏的心潮,低声道:“我明白。”

  “那你为何拦着我?”宋南枝拔高了声音:“大火那晚,乔诚和我父亲争吵。他一直想取代我父亲的地位,手上又有我父亲的孤本棋谱,难道我不该继续查下去吗?我连得知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

  静默良久后,祁渊长长叹了口气。

  “我随你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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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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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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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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