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个跟她一起爬树捉鱼的少女,早已褪去了满目风华,被漠北的风霜磨砺出了满身铠甲。
秦溪宁就记得小时候的她喜欢跟在秦霁身后跑,也不爱说话,不吵不闹,但秦霁总是觉得她烦,千方百计想甩开她。
再后来,也不知她从哪里得知了秦霁将要迎娶蒙古公主的消息,大半夜将流云殿的大门口锤得咚咚响。
当时站在寒风中泪流满面瑟瑟发抖的沈清河,她觉得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竟是,这个沈清河在第二天就走了。
她独自跟着出军的队伍去了漠北,后来又听说这支军队辗转到了东南,在东南的沁水之战中,她一战封神,成为了澧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将军。
那一年,她只有十六岁。
直到看着长长的队伍在甬道尽头慢慢消失,秦溪宁才站了起来揉了揉发麻的腿。
“公主,你可要去前殿看看?”
秦溪宁摆了摆手,一边头也不回往前走去,“我就想看看她还好不好,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今晚记得给她留个门。”
“是。”
秦溪宁重新回到了流云殿,刚躺下没多久,就看到胭脂激动跑进来说沈清河过来了。
她稍微有点诧异,以为至少她要忙到晚上才有空过来。
秦溪宁头发都顾不得梳了,她跑到院子中,就看到沈清河站在合欢树下回过头来。
一身红色宫裙张扬又肆意,偏偏将她莹白如玉的脸称得更加冷凝。
她没有笑,眉目间似凝着冰霜,也就在看到秦溪宁的那刻,眼中涌动着轻微的笑意。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你得快把我忘了吧?”
秦溪宁走过去,拉过她的手细细端详,手指仍是修长洁白,但指尖大大小小伤痕遍布,还结了一层薄茧,她忍不住紧紧握了握,过得好不好这种话,在舌尖绕了一个圈就再也问不出来了。
“溪宁,其实我过得挺好的。”沈清河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反而拉过她往房中走去,“你呢?”
“我也过得挺好的,还出宫玩了一圈。”
秦溪宁没想到沈清河一回来,她再次见她竟然不是因为太想念她,而是需要她的帮助。
当然,想念也是一回事,毕竟太久没见。
对当年的不告而别现如今的她也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触。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不免会说到秦霁,再看沈清河神色如常,秦溪宁的那颗半是感慨半是忧伤的心起起落落,也终于放了下来。
再后来,她就与沈清河说起了要去大理寺的事情,她只是皱眉,但并没有拒绝。
沈清河也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跟她说准备妥当了。
沈清河答应她去支开沈瑜,所以现在秦溪宁和胭脂才能够迅速潜入大理寺。
说潜入也不太准确,毕竟两人是堂堂正正走进去的,只不过大理寺卿不在而已。
夜色掩映下的大理寺少了一丝庄严与肃穆,与白日截然不同,此时此刻蹑手蹑脚的两个人只觉得这里分外阴森。
仿佛只要一回头就会突然看到个人一样。
“胭脂,你抓得我太紧了。”
“公主,要不咱回去吧?”胭脂四周望了望,跟那些摇曳的树枝对了个眼后更紧地往秦溪宁身边靠过去。
“都到这了你跟我说回去?”秦溪宁指了指眼前的铁门。
胭脂也不敢再退缩,就是一脸要哭了的表情。
等到两人偷偷摸摸潜入了牢房中,却万万没有想到牢房已经空了。
“怎么办啊,公主,你说这是谁干的啊!”胭脂慌慌张张的模样弄得秦溪宁心烦意乱,在听到外边有人大声呼叫的声音时,饶是平时淡定镇静的她也不由得慌乱起来,脸色陡然一白。
这些人,来得也忒快了些。
“完了完了,公主,咱们会被误认为是劫匪的。”xiumb.com
“咱本来就是来劫人的啊。”
“……可这不是没劫到吗?”胭脂欲哭无泪,扯着秦溪宁衣袖的小手抖啊抖。
“胭脂,你先走。”秦溪宁推了呆愣住的胭脂一把,冷静吩咐道:“不要慌,你先回流云殿等我,快去!”
“公主,你想做什么?”
“好说歹说我都算是个公主,不是吗?”秦溪宁低垂眼睑,抚平衣衫上本就没有的褶皱,脸色一片冷凝。
“公主,王爷不在啊,你……”胭脂哭得一塌糊涂,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秦溪宁推着一直走。
“乖乖等我回去。”
看着秦溪宁那脸上淡淡嘲讽的笑容,胭脂心尖一抖,却是咬着牙转身离开。
牢门外顿时人声鼎沸,守卫一窝蜂涌了进来,将整个牢房死死围住,一个个手中的长剑亮晃晃指向秦溪宁,二话不说将她直接扣押。
而当中最沉默的,便是那本以为已经被沈清河支开的沈瑜。
“哟,沈大人。”
“公主,这么久不见,您还是一样的活泼。”
“好说好说。”
沈瑜抬手,身后就有两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上前来,秦溪宁也很配合,乖乖跟着他们往前走。
他们也不敢真的押着秦溪宁,就是走着的时候有点尴尬。
在经过沈瑜身旁的时候,秦溪宁静静看了他一眼,猝不及防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只凑到他耳边轻声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是不是淮阳王。”
从他沉默的神情中,秦溪宁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她觉得,要是秦霁好好跟她说要一而再再而三利用她,她一定不会不同意,即便难过,她也一定会愿意的。
毕竟他是她的哥哥,他们血脉相连,是世上最亲的人了。
而且也是在他的保护下,她才能够在流云殿活下来,以前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会偷偷顺给她,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他总会在事后替她讨回那份委屈。
她从来没有怨恨过他,哪怕他得到再多的宠爱再多的赞誉,最多有的时候偷偷诽谤命运不公罢了。
但是,就是这个在她心目中最亲的人一次次亲手将她推进深渊,而且还是永远无法翻身的那种。
当初,若不是他用宫外美好生活诱惑于她,她也不至于起了出宫的念头。
而她之所以出得去,还不是因为答应替他去做那件他不可能出面的事情——剿灭黑角寨吗?
谁都知道任务艰难,但她当时天不怕地不怕,空有一腔孤勇,但她最后也算有惊无险完成了任务。
虽说过程艰难了些,但认识了尉长风,总算平添了几番安慰。
秦溪宁自认她的聪明比上不足比下却是有余的,但是每一次总要等到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才想明白个中玄机,跟秦霁的腹黑程度相比而不足的这种落差感实在令她难受。
她贵为一朝公主,公然劫囚,换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死罪,严重的可能祸及九族,但她不一样了,虽说她不得宠,死了也就是死了,但难免可惜了些。
她可以有更高级的价值,比如……和亲北国。
也罢,反正她也没什么非实现不可的梦想,她认命就是。
说真的,她不是特别愤怒,就是有点伤心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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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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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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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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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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