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郑理秀便收到了不少小报,那些记者乱写的水平一个比一个高,甚至还有的写这次谋杀内里玄机竟然还是情杀。
郑理秀告诉陈名扬这些的时候,自己都笑翻了,“他们现在可都刊登了,说你是我的未婚夫,也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
陈名扬认真地盯着报纸,“看来我是该早日为自己证明了,我倒是后悔啊,没早点跟你订婚。”
郑理秀也被陈名扬的这个样子给逗笑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没有,我是说真的,我真的想同你结婚,如果这次我能平安出去,我们就订婚吧。”
陈名扬难得正经,郑理秀倒是有些不适应,她正襟危坐,瞅了眼把守的人,咳了几下,“陈名扬先生,你现在可是嫌疑犯,请你自觉做好一个嫌疑犯。”
陈名扬指着面前一桌子的美酒佳肴,手中叼着牙签剔牙缝里的牛肉,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没事,把守的都是我兄弟,你不用管我,除了不能出去,我在这里面跟在外面没什么区别,还是好酒好菜供着,我要是想啊,找个扬州姑娘来修修脚,也是行的。”
“你敢,”郑理秀嘟囔着嘴,在陈名扬的身上狠狠揪了几下,她端起面前的红茶,“你就不怕我在法庭上输了,你真被定个故意杀人罪?”
“你那么厉害,你要是都没办法,那我就甘愿去死了,不过你可要记得明年在你家窗台上,朝着东海的方向上三炷香。”
郑理秀喝了一口茶,“为啥?”
“因为我跟他们说过,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的骨灰撒到长江,长江不是流入东海吗。”
郑理秀嘴里的茶噗嗤全都喷了出来。
“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这个小痞子还挺有文化。”
“那可不。”
夸了一句,陈名扬还上房揭瓦了。
郑理秀又问,“名扬,那天,除了方也周,就没有其他人出现在你家了吗?”
陈名扬摇了摇头。
郑理秀握住陈名扬的手,两人目光对视。
郑理秀问他,“名扬,当时真的是你推的吗?”
陈名扬闭上眼睛,回想着当日场景,“当时很混乱,他们两个人都在打我,打着打着,方也周忽然死死地抱住了我,不让我动弹。”
“然后呢?”
“然后,我把孟斯年踢倒在了地上,孟斯年站起来,但是他好像还没走过来,就被谁踢了一脚,然后整个人都没有站稳。”
郑理秀追问,“是被你踢的吗?”
“不是,虽然我这么说很有嫌疑,但记忆中真的不是我。”
“当时在场的只有你们三个人,难道说?”
陈名扬睁开眼睛,四目相对间,都没有说话。
郑理秀第一个想寻求帮助的人是孟振华,可孟家的大门却对她紧闭,一听到她的名号,孟公馆没一个人表现出好意。
在门口等了两天,终于等到孟振华的车,郑理秀索性心一横,挡在了大马路的中间。
伴随着一阵急刹车,郑理秀也看到孟振华摇下了车窗。
郑理秀扑过去,“孟叔叔,真的不是名扬做的,你就放过他吧。”
丧子之痛令孟振华的头发全白了,他看了一眼郑理秀,声音平静,却依然令人感觉到难以掩饰的悲怆,“阿秀,叔叔看着你长大的,斯年也是从小就喜欢你,你出国后,他总是惦记着你,你回国后,我让他和你解除婚约,他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袒护你,但是你怎么对他的,你一再践踏他的尊严……”
郑理秀昂起头,“孟叔叔,我没有,强扭的瓜不甜,我和斯年兄并不合适,我追求的是平等与独立,他并没有给我我所想要的。”
孟振华冷笑。他把车窗重新摇上。
“那你就自己去追寻想要的吧,我如今想要的,就是上天还我儿子的一个公道。”
汽车扬长而去,车轮驶过路边的小水坑,激起了一地的污水,溅在了郑理秀的身上。
沈小意扶着郑理秀,擦掉她脸上的污渍,“理秀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如果名扬哥看到你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也会难过的。”
郑理秀叹了口气,“若是别人也就算了,这次名扬怎么偏偏就和斯年扯上了,难道都是天意?”
沈小意给郑理秀打气,“如果有天意,我想,是老天爷故意安排让你帮名扬哥打赢这场战吧。”
郑理秀捏紧右手,“好吧,我也不求别人了,好好打仗,真没想到,名扬的性命会被捏在我的手里。”
两人相伴着走到獬豸律师事务所的门口,没想到却已经有个中年男人在那里等着了,他的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郑理秀探身上前,迟疑地问道,“你是……李叔?”
形容枯槁的男人抬起头,握住郑理秀的手,“是我,郑律师。”
三人进了屋,沈小意端了郑理秀珍藏的大红袍上来。
郑理秀冲着李大海礼貌地笑笑,“李叔,你怎么来了?”
李大海举着报纸,上面刊登着孟斯年被陈名扬推下楼的事情,“这是真的吗?孟斯年死了?名扬被抓了?”
“是,不过不一定是名扬做的,我会为他辩护,”郑理秀以为李大海是为陈名扬的事难过,亲手把茶递到李大海面前,“李叔,喝茶。”
李大海长叹一口气,话还没说,泪水就已经溢满了眼眶。
郑理秀猜想其中必有隐情,“李叔,你不用着急,慢慢说。”
李大海点点头,“那天,名扬从这里把我带回了家,给我买了吃的,照顾着我……”
李大海的描述七零八散,没有重点,郑理秀努力分辨着其中的重要信息,听完后,她问李大海,“李叔,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名扬家的阳台栏杆是有问题的?”
“嗯,我清楚地记得,名扬叫我注意来着。”
郑理秀抓住了这点,“李叔,那你能出庭作证吗?你只需要说阳台的栏杆本来就有问题就好。”
李大海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坦然相告,“郑大状,既然小三……也就是孟斯年死了,我也不怕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了,其实,他是我的儿子。”
郑理秀大吃一惊,“是你的儿子?怎么会?”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贪念,过程太长了,以后有机会我再说给你们听。”
“好,”郑理秀点头,忽然又想起来,“李叔,那你还愿意帮名扬吗?”
“当然,我来,就是想问你,我能不能帮他。”
“可死的毕竟是您的儿子,而名扬又是最有嫌疑的人。”
李大海叹了口气,老泪纵横,“生儿不如养儿,从他们两人对我的态度来看,孟斯年根本没把我当成他爹,但是名扬却把我看得比父亲还要亲啊,我相信他不会做这些事,名扬是个好孩子,他是清白的。”
郑理秀递上了擦泪的帕子。
开庭日。
陈名扬被指控犯有故意杀人罪,方也周作为证人出庭。
郑理秀开始询问方也周,“方也周先生,你指证我的当事人陈名扬先生案发时将孟斯年先生推下阳台,那么现在就请你详细描述一下案发经过。”
方也周很镇静,“那天我和斯年去了陈名扬的家里,后来我们起了冲突,当时很混乱,但我看到陈名扬把孟斯年推下了楼。”
很简单的陈述,越是简单,说明里面越有情况。
郑理秀咬住笔头,紧皱眉头,“你们那日去找陈名扬是要做什么?”
方也周看了眼陈名扬,沉默片刻,回答道,“我们劝陈名扬离开上海。”
“为什么要劝他离开上海?”
方也周冷笑,“因为孟斯年想和你在一起啊,陈名扬总是从中作梗。”
旁听席上有人笑出了声。恐怕明天那些小报又要添油加醋乱写一通了。
“你们打架打了多久?”
“没多久。”
“具体多久。”
“大约,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吧。”
郑理秀清清嗓子,“方先生你刚才说,当时你们三人在打斗,那你怎么就能确定是陈名扬故意将孟斯年推下呢?”
方也周听出郑理秀在怀疑自己,声音也大了不少,“不是他推的,难道是我推的?我跟孟斯年可没有仇,我从小跟孟斯年一起长大的,我们是好朋友。”
郑理秀望向推事官,“我请求法庭允许我进行演示。”
“准许。”
郑理秀叫上来三个年轻男人,一个很高,一个很瘦,还有一个很胖,容易区分,她在法庭上用粉笔线条划定了一个长方形的区域,将这三人的眼睛都蒙上了布条,让他们在区域内相互打斗,三人缠在了一起,足足打了半柱香的时间,最后胖子被推到了区域外。
郑理秀指着被推出去的胖子,问法庭,“请问这个人是被谁踢出去?”
“那个高个子的。”
“不对,应该那个瘦子推的吧。”
“我看到明明是那个高个子做的。”
明明就一个人被推出去了,可几位推事答案却不一。
郑理秀把目光转向了方也周,“方先生,请问你觉得是谁推的呢?”
方也周其实根本没看清楚,随手指了一个,“我怎么知道,是那个高个子吧。”
郑理秀揭晓了答案,“其实都不是,是胖子自己没站稳倒到了外面。”
群众哗然。
方也周脸红了。
公诉人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郑律师的这个测试恐怕不合适,为什么要把他们都蒙上布条呢?案发时在场的三人可都不是瞎子啊。”
郑理秀摇摇头,“推事大人,陈名扬家的阳台可没有灯啊,大晚上的,黑灯瞎火,他们三个人谁又能看到呢?”
“这……”
郑理秀趁热打铁,“下面,我想向法庭申请证人李大海出庭。”
李大海走进法庭,他坐在证人席上,摸摸衣角,浑身不自在。
“你是谁?”
“我叫李大海。”
“你和陈名扬是什么关系?”
“陈名扬以前是流浪儿,我以前收留过他一阵子,他叫我叔叔。”
“你前来作证,是要说什么?”
“那个阳台栏杆本来就不稳当,我前几天去的时候就已经松动了,名扬还让我不要靠近那里。”
郑理秀转向推事所坐的方向,“推事大人,虽无直接证据,但方也周的话不足以证明本案的凶手即为陈名扬,不足以排除方也周的嫌疑,且结合试验结果和李大海的证言,足以认定,本案是一起意外事故,与我的当事人陈名扬毫无关系,即便不是意外事故,也不能排除本案凶手不是陈名扬的可能性,疑罪理当从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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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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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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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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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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