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楼站在一旁看竹亭正检查着柳仟翎的尸身,先是观察头部、面部,而后又看了看他的双手。这些都不过是粗略地观察,真正需要的是检查伤口。就在竹亭正打算拉开死者的衣物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你们在干什么!”
来者看见眼前的一幕,厉声喝道:“你们对翎儿做了什么!”
竹亭的手一滞,扭头一看,却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怒目圆睁地看着自己,身后还跟了一大票家丁。wWW.ΧìǔΜЬ.CǒΜ
翎儿?柳仟翎是这个男人的儿子吗?眼前这位就是柳府的老爷了?竹亭啧啧嘴,收回了自己的手,正欲解释,顾东楼却先她一步开口了,“如你所见,我们在验尸。”
“验尸?笑话!”男人冷笑了几声,“我柳府哪来的尸体?你们又是谁?敢在柳府胡言乱语!”
看来这位父亲还没搞清楚状况啊。竹亭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这位老爷,他的儿子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她在心中努力想着委婉一些的措辞,谁知顾东楼却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是你儿子的尸体,他已经死在这儿了。”
话音刚落,男人的脚步踉跄了几下,幸好在他身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扶住了他。
“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顾东楼一侧身,让给他一条路,而路的尽头,正是死状狼狈不堪,满身鲜血的柳仟翎。
男人甩开了老者的手,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嘴里含混不清地低吼着“翎儿”“翎儿”,纵使是见多了家人之间生死离别的竹亭也有些心生不忍。
眼见那个男人抑制不住地抱着柳仟翎的尸身嚎啕大哭,身后一干人也跟着抹眼泪。当然除了顾东楼、竹亭和那个老者。
“二位,”那个老者低声问道,他的眼中虽然也有悲戚,却闪烁着精明的光,“不知你们是……”
“我们是……”
“我们是兖州府衙的人,”未等竹亭说完,顾东楼大声地打断了她,“宫时,宫大人你应该知道吧?”
老者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山羊胡子,点点头,“当然知道,他可是这兖州城的父母官。”
“没错。”顾东楼笑笑,“我们二人,哦,对了,还有一个人正在别处。我们三个人正是宫大人的下属,今日前来,本是为一桩陈年旧案——你放心,不会威胁到你们家老爷的。不过谁知竟遇到了这样的惨事,实在是……”
竹亭冷眼看着顾东楼扯出一个又一个谎言,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人说谎,也知道他是为了查案,却也还是忍不住给他一记大白眼。
“如此,”老者的目光在竹亭和顾东楼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眼神就好像一条濒死的鱼,“那二位可有兖州府衙的腰牌?不怪小老儿多心,只是这世上招摇撞骗的家伙千千万,还望二位理解。”
竹亭心中暗呼一声“糟糕”。她哪有什么腰牌啊?本就是暗中探查,哪想过会有这么多状况?心里正急得团团转,却见顾东楼淡然地笑了几声,从袖子里一掏——竟还真掏出了一块沉甸甸的铜制腰牌!那上面端端正正地纂刻着“兖州府衙”四个大字,周围还有一圈精致的雕花,货真价实,不容置疑。
“怎么样?我们不是骗子吧?”
那老者接过腰牌,仔仔细细端详了许久才还回来,拱手道:“小老儿多有得罪,还望二位见谅。”
“无妨无妨,”顾东楼摆手道,“作为管家本就应该如此,你也不过是尽你的本分罢了。”
老者不语,再没阻拦过竹亭他们。
竹亭努力踮起脚尖,附在顾东楼耳边悄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管家的?”
“笨蛋,”顾东楼扬起手用自己的扇子轻拍了一下竹亭的脑袋,“你没看见那些家丁都只敢跟在柳老爷后面,而他却能与柳老爷并排而行吗?何况你看他穿的衣服,虽不如柳老爷华贵,却也比家丁们上了不止一个档次。说话这么恭恭敬敬,一看就是应付惯了这些客人。还有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竹亭不想再听这人唠唠叨叨了,“走吧,先去看尸体了。”
“诶,我还没说完呢……”
欧阳安直愣愣地盯着厨房里正忙活着的丫鬟、厨娘们,不知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招呼谁。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深知贸然打扰是不好的,但……竹小姐还饿着肚子呢。
“呃,敢问……”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身材粗壮,穿着布衣的矮小老女人不耐烦地囔囔,手中的活儿却没停,“这是最后一道菜了,别催!”
看着对方眼睛都不抬一下,欧阳安知道自己是被当成来催菜的家丁了。但当下再说什么恐怕对方也没空回应自己,只好干站着等对方炒完菜装好盘,这才凑过去问道——
“这位婆婆,敢问……”
“干什么?”老女人斜着眼上下一打量欧阳安,眼中满是警惕。
“婆婆千万别误会,”欧阳安的语气更加恭敬了,他最不擅长对付这样的长辈了,“只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得吃食,就想来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可以……”
“没有没有!”老女人不耐烦地挥手,像是在赶苍蝇一样,满脸都是嫌弃,“好吃的都在桌子上了,想吃就去问你们家主子愿不愿意赏你口饭吃吧!”
欧阳安知道她会这么说,但还是不甘心地努力争取道:“婆婆,我有个弟弟,她原先就身体不好,现在饿得肚子疼,正等着我呢,您就发发善心,哪怕是一个馒头也好啊。”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他贵为六扇门捕头,走到哪都是一群手下围着,谁不想巴结他,讨好他啊?谁知道现在,他竟要低声下气地求一个老厨娘赏个馒头吃?真是天大的笑话。唉,他只希望这件事成为一个秘密,永远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不过他这番话也当真有效果,那老厨娘原本硬邦邦的冷脸瞬间柔和了许多。她再次看了面前这个年轻人一眼,松口道:“行了,看你可怜。喏,那边灶台上的蒸笼里有几个馒头,拿去给你弟弟吃吧。”
欧阳安大喜,连声道谢。只见那灶台上果真有一个大蒸笼,还在冒着丝丝热气。掀开笼盖一看,一股热乎乎的白气一窝蜂地冒了出来,正喷在欧阳安的脸上。好不容易等热气散了,终于看见里头竟放了不少白花花的大馒头!虽然是白馒头,却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欧阳安扯过一块花布,想也不想就用手抓了六七个,但他又看了看那个老厨娘,思考了片刻又放回去了几个,只剩三个被他揣在怀里。
等他忙活完,又把蒸笼安放好,确认了一遍没弄乱什么东西后,才走到厨房门口,朝老厨娘行了一礼,然后按着原路返回了。
看着他走远了,一个小丫鬟走到老厨娘的身边,双手按着胸口,语气里带着诧异,“刚蒸好的馒头呢,就这么用手抓?他不怕烫手啊?”
“叨叨什么呢?”老厨娘厉声打断了那个丫鬟,“你在这厨房多干几年,手上磨出茧子了你也不嫌烫了!少说话多做事!”
那个丫鬟委屈地看了老厨娘一眼,转身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目测伤口长约两寸,宽约半寸,具体还需回府衙测量。但致命伤就是此处,直插心脏,当场毙命。”
柳老爷已经被老管家扶走了,只留竹亭、顾东楼和两个家丁在场。竹亭正在检验柳仟翎的伤口,无奈她没带工具,只能验个大概。
“看样子凶器不是什么大件物品。”
“嗯,应该是一把小巧的匕首。但这样一击即中……凶手下手也的确是狠辣。”
“还能验出什么吗?”
“光是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了,具体还是得回衙府再说。”
二人一来一往地讨论道,神色都是无比地严肃。只是旁边那两个被吩咐给二位大人打下手的家丁浑身不自在。
“对了,那个老实人呢?”顾东楼突然想起还少了一个人,“不是说去厨房了吗?这时候柳家少爷被杀的消息应该传遍柳府了吧?他应该也知道了才对啊?”
竹亭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他肯定在柳府里头就对了。自己儿子死了,任何人都有嫌疑,现在柳府肯定是大门紧闭,不会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顾东楼想了想说道:“在柳府里头是肯定的,但是你觉得那个老实人出入一个地方需要走大门吗?”
“……闭嘴。”
二人正讨论着欧阳安呢,却听见一声“你们在这儿呢”传来,而后是一阵小跑的声音。
竹亭一回头,正巧欧阳安一双手搭在她的双肩,满脸焦急与关切地问道:“竹小姐你怎么样?我听说有人被杀了?凶手抓到了吗?你有没有受伤?”
一连四个问题问得竹亭不知该从哪里回答,只得转头去看顾东楼,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手中的折扇越捏越紧。而后他大步向前,用扇子一拍欧阳安的手臂,“笑”着提醒道:“男女授受不亲。”
似乎这才注意到不妥,欧阳安赶紧放开了手,又把刚才问题重复了一遍。竹亭尴尬地咳了几声,回答道:“我无碍。柳府的少爷,就是之前跟我们打招呼的柳仟翎被杀了,就在这里。凶手不知道是谁。我也没有受伤。”一句话对应一个问题,干脆利落。
“那就好。”欧阳安长出一口气,“对了,刚才我去厨房找到了几个馒头。竹小姐你不是饿了吗?给你,刚出蒸笼还热着呢!”
说着,他赶紧把自己手中一直提着的花布包裹塞给了竹亭。竹亭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的怀里抱着一团暖乎乎的东西,鼻子边还飘着淡淡的香味。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轻声说道:“谢谢。”
“谢什么?应该的。”
看着面前嘻嘻哈哈的两个人,顾东楼的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他大声打断了他们,“话说回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需要通知宫大人一声吗?”
这才回过神来的竹亭点点头,“肯定的,我们明天就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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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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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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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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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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