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那景阳冈上的武行者,怎么可能会治大虫?”竹亭也不介意与他开开玩笑,继而话锋一转又道,“这官府查案,是她一介妇人能拦的吗?既然现在她不许,那咱们只能等等了。”
“等?”唐铭有些不解,但看着顾东楼嘴角那意味不明的笑容,立马恍然大悟,“你们不会是要……”
“嘘——”竹亭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嘻嘻地说,“小唐,这也是迫不得已嘛。能还谭启明一个真相,说不定九泉之下他还会谢谢我呢。”
“但这……”
“不合礼数。我知道。”竹亭眨眨眼睛,“所以呀,既然你能坐在这里听我们的计划,就说明我把你看作一伙人了。我们呢,也不会为难你。只有一点,你应该知道在刘伯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吧?”
唐铭点头如小鸡啄米。
“乖。”竹亭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隔日便是谭启明出殡的日子了。本就人多繁琐的出殡队伍后面还跟了好长一串小尾巴——全是哭丧的人。也不知是宋氏从哪请来的,哭得惊天动地,惹得道路两旁的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瞧这份热闹。
如雪花一般漫天飞舞的纸钱有几片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顾东楼的头顶。他连忙拍下来,低声抱怨:“晦气。”
“不过是几片小纸片而已。”竹亭与顾东楼站在一侧的人群之中,看着抬棺材的伙计由远至近,从他们的眼前路过。竹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口棺材,好像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这时,顾东楼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看这漫天白花花的纸钱,像不像传说中的六月飞雪?”
“现在可没到六月呢。”竹亭撇嘴道。
随后二人便停止了对话,看着那口价值不菲的棺材从他们眼前离去,只留下一地的雪白和耳畔回响不息的哭声。
“人家都走了。”顾东楼用手肘捅了捅似乎还在出神的竹亭,“不打算跟上去了?”
竹亭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呆呆地看着地面,作沉思的模样。过了良久,才听见她低声喃喃道:“不对啊……”
顾东楼一挑眉,“你又发现了什么?”
“刚才那口棺材,”竹亭用右手撑住下巴,“你不觉得,那些抬棺材的伙计看起来有些太轻松了吗?”
“从何说起?”
“那棺材的用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很讲究,重量肯定不轻,何况里面还躺了个人。可是你回想一下,刚才那几个抬棺材的伙计,移动速度不慢,后背虽不算笔挺但也不是佝偻着的。而且那几根用来抬棺,被扛在几个伙计肩上的木杆,弯曲的力道也不对劲啊。”
顾东楼的表情严肃起来,看着竹亭的侧脸试探道:“那你的意思是……”
竹亭微微摇头道,“那口棺材里,也许少了点什么东西。而一口棺材,能少什么呢?”
几乎不需任何思考,二人异口同声道:“尸体!”
这八九不离十就是正确答案了。但竹亭心中却没有因为解开一个迷题而轻松一些,反倒是更加迷惑了。要真是这样的话,谭启明的尸体能到哪里去?宋氏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还是说,这本就是宋氏所策划……
竹亭觉得自己现在是想破脑袋恐怕都想不出来真相究竟是为什么。看着送葬队伍渐行渐远,她的心中出现了一个想法。
“走,咱们跟上!”她轻轻扯了扯顾东楼的衣角,随后便沿着大街紧紧地跟在队尾,而顾东楼还来不及抱怨,就看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只得乖乖跟在竹亭的身后。按道理,他比竹亭高不少,明明可以与她并肩而行或者走在她前面,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愿意跟在竹亭的身后,让她带着自己前行。
不过这可不能让她知道了,不然她肯定会嘲笑自己是个跟屁虫。顾东楼在心里苦笑道。
那送葬队伍出了城走到郊外,道路坑坑坎坎、崎岖不平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步伐。长长的一溜全白队伍,孤独地走在郊外的小山坡上,有一种别样的孤独感。而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竹亭精神一刻都不得松懈,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些人。就像一条不合群的小尾巴一样。
她身后的顾东楼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吓得她赶紧转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给我小声点!”竹亭凶巴巴地低声吼道。
顾东楼委屈地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他的委屈是真心还是伪装了。
他们借着郊外茂密的树木隐蔽身形,在安全的距离内观察着送葬队伍的一举一动。不知过去多久,竹亭突然兴奋地扯过从刚才起就一直神游天外的顾东楼,指着前方说:“你快看,那是什么?”
顾东楼顺着她的手指,眯着眼睛看去,就看见原本整整齐齐的队伍里突然出现了三个叛徒——有三个穿着白丧服的人从队伍里分离了出来,他们三人中的两个还抬着一口大木箱子。
“……莫不是连陪葬品都想偷了?”
“不知道,”竹亭摇摇头,“但很可疑,需要多观察一会儿。”说罢,她便看到那三人向队伍的反方向走去,竹亭亦跟了上去,顾东楼紧随其后。
莫名地,竹亭觉得此行一定会有大收获。
那三人走走停停,时不时四处张望。在这僻静的密林里,想要隐藏身形很容易,但他们的警惕性出乎意料的高,稍微发出一点声音都要查看半天才动身。竹亭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脚下有没有踩到什么树枝树叶,以防发出声音,而顾东楼则负责稳稳当当地踩在竹亭原先走过的地方。
明明是在树林里,那三个人依旧选择七拐八折的前进方式,大概是担心有人跟踪。竹亭很佩服他们的警惕性和耐性,但可惜自己从小在衙门长大,那些衙役大哥们的跟踪术七七八八也学了不少,虽然都是些三脚猫功夫,但应付这几个杂鱼还是绰绰有余的。因此她不仅没被甩掉,反而离跟踪目标更近了一些。
顾东楼站在她的身后,一脸悠闲道:“能让你这么轻松就跟上,多半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这种时候还在说风凉话还真是他的风格。竹亭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翻了一记白眼,但心中却不禁赞同他的说法。毕竟若真是什么武林高手,就自己这点笨功夫恐怕早就被逮着了。那三人虽然警惕但行色匆匆,多半是谭府里的家丁罢了。
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三人总算是停了下来。他们走了太久,久到竹亭都忘了时间,甚至快要忘了来时的路。她赶紧回过头看顾东楼,却见他打了个哈欠,说:“放心,我一路都做了记号。”
总算是有点用处了。竹亭微微挑眉,又转回去将身形隐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仔仔细细地盯着那三个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三个人先是放下大木箱,轻声交谈了几句,离得太远竹亭也没听清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们说完后就打开了大木箱,从里面拿出了三把结实的铁锹。
“喂喂,顾东楼,你看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啊?”竹亭赶紧扯过顾东楼,她的心中莫名地出现了一份不安。
顾东楼本在一旁打盹,突然被拉过来还有些睡眼蒙眬。他眯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这不就是……挖坑吗?”
“既然是挖坑……你先给我醒醒!”竹亭猛地一拍顾东楼的后背,霎时让他清醒了不少,“既然是挖坑,那肯定是要埋东西进去。”
“对啊,然后呢?你觉得他们是要埋什么进去呢?”
竹亭不安地看着顾东楼,心中虽有一个答案但又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踌躇着吐出两个字,“尸体?”
竹亭向来是胆大的,既然做了仵作她也不会怕什么尸体骨殖。她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实在是想不通,一个伤人致死案,居然能搞得这么复杂,连尸体都要偷偷地运出去?如果是不想让他们验尸,那其中的隐情可就是不言而喻。而且,她有一种预感,这个案子一定没有他们现在所了解到的这么简单。
但千言万语,不过都是竹亭的猜测。真相究竟是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如此想着,竹亭趴在树干后面偷偷观察的目光更加专注了。就像一个在蹲守猎物的猎人。
转眼间,那三个人已经挖好了坑。只见他们把铁锹子一扔,又往箱子里探去。这一次,他们从箱子里捞出了一卷草席。草席被裹得严实,一看就知道里面包着什么东西,而且重量不轻,需要两个人才抬得起来。他们捞出草席后朝坑里一扔,然后又开始了填土工作。
竹亭总算是把心里的猜测验证得八九不离十了。她招呼了一声顾东楼,轻声道:“待会儿他们一走,咱们就去把那东西刨出来……”
“刨?用什么刨?你以为你是狗吗?”顾东楼被这句话一下打醒了瞌睡,“锹子都没一把,你怎么去刨?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爷今天可带了不少宝贝。”说着,顾东楼便伸出手在竹亭的面前晃了三晃,“你看,这是祥云翡翠扳指。”然后又指指自己腰间,“这是仙鹤玉环佩……哪样不是上等的好物件?”
是不是好物件竹亭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把这些多余的东西给扔出去。
“得了,反正位置也记着了,”竹亭撇嘴道,“这事儿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打定了主意,二人便蹑手蹑脚地沿着顾东楼做好的记号悄悄离开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跟着那三个家丁,还有一个人正站在暗处无声地观察着他们。
唐铭现在正受着思想上的煎熬。
他自然是知道竹亭和顾东楼要做什么,但这种行为……分明是对死者不敬!他不怕鬼神,他怕宋氏。万一让宋氏知道了这事,这宝应县衙岂不是要被她闹上了天去?
唐铭好似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在衙门的会客厅里不停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看得刘然一阵心烦。
“小唐啊,”刘然终于忍不住出声了,“老夫年纪大了,容易头昏。你这样在老夫面前走来走去,实在是为难老夫了。”
这才注意到不妥的唐铭尴尬地停下了脚步,微微欠身道:“还请大人恕罪。”
“无妨。”刘然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只是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要做什么,连老夫都不能告诉了?”
这……这还真不能告诉刘大人您。唐铭苦笑着挠挠鼻头。
“罢了罢了,我也不过随口一提。”刘然眯着眼睛开始养神,“只是,小亭儿他们不愿接受老夫的留宿,坚持住在外头的客栈里,老夫很不放心呀。”
刘大人这话听起来似乎是话里有话?唐铭警觉地竖起耳朵,侧耳倾听着。xiumb.com
“小唐,若是你看见了小亭儿他们,麻烦帮老夫转告一声,”刘然道,“若是他们遇上了什么麻烦,老夫一定会倾力解决,让他们不必担心连累了老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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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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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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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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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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