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何况他也没什么好看的。竹亭撇撇嘴,她只是单纯有些好奇,这家伙跟着自己是要做什么?莫不是京城的公子哥都是这么无聊的?
竹亭虽是不满,但心里对这位顾公子还是有几分佩服。虽然他说话不好听,为人还虚伪,但眼光确实毒辣,仔细想来,他其实一直都在提醒自己,只是自己现在才发觉而已。
竹亭想了想,还是问问别人的名讳比较好。她侧过头仰视着顾公子,问道:“敢问公子大名?”
“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名字?”顾公子手中那柄“正人君子”扇掩住他的嘴唇却掩不住他眼底的笑意,“我可与你同行了两条街了。”
“两条街而已。”
“两条街一路无话,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
可不是吗?竹亭在心里冷哼一声。这种虚虚假假的公子哥,她可看不上眼。
“罢了罢了,我也知道在你心里我不是个什么好家伙。”
顾公子作势无奈一叹,“在下顾东楼,小姐可记住了?”
“东楼?”竹亭略一沉吟,“是哪两个字?”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东,‘山外青山楼外楼’的楼。”
解释个名字都这么麻烦。竹亭有些不屑道:“直说‘东南西北’的东,‘亭台楼阁’的楼不就了结了?说这么多字也不觉得口干得慌。”
顾东楼只笑不语,竹亭给了他一记大白眼。
走到之前捞尸的几个年轻伙计所居住的小村子,竹亭赶紧正了正衣冠。这村子离县城很近,所以也不算破落,四周都是标准的农家小院,偶尔能听到几声鸡鸣狗吠,来来往往的皆是一身布衣的村民,临近饭点,空气里还飘着一缕饭香。
之前验尸的时候李大哥帮她记录了那几个捞尸伙计的姓名住址,虽然这里密密麻麻的小矮房、茅草屋让人找不到方向,所幸村里人还算热情淳朴,报上那几人的名字后便为竹亭和顾东楼指点了迷津。竹亭再三道谢,顾东楼却不为所动。
“人家帮了你,你怎的连声感谢话都不说?”待那指路村民走后,竹亭低声问他。
“不是帮我,是帮你。”顾东楼一摊手,表情甚是无辜,“你来找人证,我不过是个陪衬。他们是为你指路,我只需要跟着你走就行了。”
竹亭不言,但在心里已经冲他把白眼翻了个底朝天。
“你是不是在心里对我翻白眼?”
“没有哦。”
竹亭冲他粲然一笑,心里却又是一阵心惊。
循着那位村民指的方向,竹亭和顾东楼站在一处小院的外面。深色的破旧木门有些木块正在脱落,露出了下面的浅色,门上还贴着两张门神像,只是似乎有些年月,已经有些脏了。
大门从里面别上了,竹亭用右手叩了叩门。
过了片刻,只听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谁啊?”
竹亭和顾东楼对视了一眼,同时答道——
“在下有事请教!”
“余杭县衙办案!”
没想到顾东楼居然如此直白,竹亭瞪着他作势要打,顾东楼见状赶紧把折扇横在两人中间。
“干什么?”他低声问,“说实话也犯法?”
“人家一个妇人,你别吓着人家!”竹亭说罢,就听见里面没了声响,她也知道那妇人起疑了,赶紧将语气缓和下来,柔声解释道,“在下是余杭县衙的人,这次来只是因为之前一件案子,不会伤害于你。”
竹亭又耐心地等了片刻,终于等来了门闩抽开的声音。只见门缝间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脑袋,视线在竹亭和顾东楼两人身上不断徘徊。
那妇人生得也算有几分姿色,只是满面愁容,硬生生地将她显得有些苍老。她打量了二人好一会儿,终于轻声问道:“二位……真是县衙的人?”
“正是。”竹亭赶忙抱拳行礼,“在下竹亭,这位名为顾东楼……”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东,‘山外青山楼外楼’的楼。”竹亭话还没说完,顾东楼立刻插了句嘴,言毕还洋洋得意地瞧了竹亭一眼,惹得竹亭有些微恼。
见那妇人似乎还有些疑虑,竹亭赶忙把自己的腰牌露出来。看见了腰牌,妇人才算松了口气。见这二位一个彬彬有礼,一个满面笑容,也不像其他官爷那样凶神恶煞的,这才打开了大门请他们进来。
“家中贫寒,没什么可招待二位的,还请见谅。”妇人把两人请到院子里的一张木桌旁边坐着,“我去为二位沏茶。”
“不必不必。”竹亭赶紧拦住她,“我们过来,问几个问题就走。”
“这样啊。”妇人也没有坚持,点点头便也坐到竹亭对面的凳子上,等待她的提问。
竹亭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鸡舍鸭笼,与其他农家小院没什么不同,院子里还晾着被子,屋门前的空地上还晒着一大片黄豆。
果真是寻常百姓家,倒也是淳朴。竹亭笑了笑,柔声问道:“敢问这位姐姐,这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您亲手打理的?”
妇人点点头,道:“是。我家男人平日里早出晚归,家里的家务事都是我来负责的。”
“早出晚归?”竹亭心里有些失望,看样子自己今日是等不到这家的男主人了,但她还是继续问道,“那两日前的清晨,是不是有一位老人叨扰过您家?”
“老人?”妇人歪过头仔细回想起来,终于有些印象,“哦——那事啊……怎么说呢,有点晦气吧。毕竟一大清早刚起来就被喊去做那种事……”言毕,妇人的眉头越皱越深。
见她的反应,竹亭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对大多数人而言,尸体这种东西是惹人惧怕、避之唯恐不及的,他们都忘了等自己死后也不过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罢了。
“那……您知道当时的情况吗?”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掺和这些事情?”妇人闭着眼睛摇摇头,“只是听我男人回来同我讲,那尸体披头散发地浮在水面上,难怪那位老船家半夜把他认作水鬼。谁说不是呢……”
“等等,”竹亭一抬手打断了她,“您说您男人回来告诉你,尸体浮在水面上是散发的?”
“没错,”妇人疑惑地看着竹亭,“有什么不妥吗?”
“您没记错?他是这么说的吗?”
“原话就是如此,我记得很清楚。毕竟是这种大事。”妇人回答道。
竹亭沉思了片刻,站起了身,又朝妇人作了一揖道:“多谢姐姐。在下多有打扰。”说完便携着顾东楼站了起来,再次道谢后走出了这家的家门。只留那妇人独自满腹疑惑。
二人进出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天色还早,只是饭点快要过了。竹亭摸了摸自己已经空荡荡的肚子,对顾东楼道:“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再来问问别的人?”
“吃东西我赞成,但你不是已经打听到你想要的消息了吗?还要问?”顾东楼挑眉道。
竹亭摇头,说:“有些事情想搞清楚,必须再三检验。何况那位姐姐还不算直接证人。”
“你倒是位尽职尽责的公人。”顾东楼耸肩无奈道,“待在这小小的余杭县真是屈才了,要不要考虑去六扇门发展发展?或者提刑按察司也不错。”
“这些地方哪看得上我呀。”竹亭苦笑,“我不过一个小小仵作,还是名女子。人家不朝我翻白眼就不错了。”
顾东楼看了她的侧脸一眼,只轻声喃喃:“那可不一定。”
竹亭笑了笑,权当他开了个玩笑。
这些天春光明媚,正是出门玩耍的好时间。若是以前,顾东楼此时此刻应当正与踏春少女调情作乐,不亦乐乎。现如今,他却待在一间狭小阴暗的书房里,与一个男装女子查阅卷宗。虽也是女子,但感受完全不同。
以往的少女,个个皆是怀春年纪,打扮得花枝招展,如同一朵朵待采的娇花,而他便是那采花郎。只需往前一站,便有许多女子上前与他嬉戏,讨论诗词歌赋的问题。
而现如今这位,就是一朵彻头彻尾的“高岭之花”。顾东楼站了这么久,她也一副不爱搭理的模样,试图与她交谈,讨论的问题也与“尸体”“死者”相关,顾东楼只好保持缄默。只有如此他才能认为自己与这位女子处于同一个世界。m.xiumb.com
“顾公子,”就在顾东楼正沉默时,那女子,也就是竹亭开始发问了,“你也是尸体的发现者,当时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没怎么注意。”顾东楼偏头回想了片刻,答道,“当时那老船翁行吓得叽里呱啦的,就听到什么‘水鬼’‘饶命’什么的,吓得我差点都以为见鬼了呢。当时我大着胆子出船舱一看,原来是具尸体,只是头发在水里漂浮散开,黑咕隆咚的像是传说中的水鬼罢了。”
竹亭听着连连点头,待他说完又问:“那你当时所见,尸体的双手是个什么状态?”
“双手?”
“嗯,有注意到吗?”
顾东楼想也不想,立刻回答:“是呈前伸状的。”
“你也不回忆回忆?你对你的记忆力就这么自信?”
顾东楼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自信答道:“那是。爷可是从小就过目不忘的。四书五经名家典籍,没有哪本是我记不住的。”
其他的竹亭没在意,其中一个字令她挑眉,“爷?”
顾东楼立马用折扇捂嘴,纠正道:“我的意思是说,在下的记性一贯不错。”
竹亭歪歪头,绕过他走出了书房。身后的顾东楼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低声自谴着:“叫你管不住你这张嘴。”
竹亭出了书房,没走几步路就见张义急急忙忙向她走来。她点点头,示意他快说。
“小姐,属下刚刚在李四五的朋友们那边问了一圈,还向周围街坊邻居打听过了。这李四五人品确实不佳,明明家境贫寒却还喜欢到烟花巷子里喝花酒。喝完酒还喜欢撒酒疯,有一次竟趁着醉酒对一位姑娘欲行不轨。这家伙,肚子里既没几点墨水还好吃懒做,全靠他叔叔养着他。就算如此,他对自己叔叔还没什么好脸色,稍不如意就对他好一顿辱骂。要我说,这种人就应该……”
“张义大哥。”竹亭赶紧出声,截住了他未说完的话头,“切记,你可是公门中人。”
虽然无奈,但张义还是皱着眉抱拳致歉:“……是。”
“嗯。继续吧,我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查到了吗?”
“查到了。”张义急忙道,“果真如小姐所料,李四五在事发当日出门就是为了与他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喝酒玩乐。只是那日李四五喝完了酒就与朋友分别了,醉醺醺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问他那些朋友,一个个都是一问三不知。”
竹亭听完,叹出一口长气,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声音轻如薄羽:“也不愧是酒肉朋友。若是那日李四五的那群朋友送已经烂醉如泥的他回到自己家中,恐怕他也不会遭此横祸了。”
张义不解:“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不久只后你就明白了,”竹亭苦笑几声,随即又正色道,“现在,出门查证。说不定这次便能将凶手缉拿归案。”
“遵命!”
就在竹亭正准备整装出门时,书房里又走出了另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那一日不拿扇便不习惯的顾东楼。却见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向竹亭询问:“你们这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竹亭不语,张义却见不得他这么吊儿郎当的模样,也不管他身份是什么便厉声说道:“有没有又与你何干?你可少在这里晃悠,别耽误了我们家小姐办案!”
顾东楼见这人如此凶巴巴的样儿,急忙撇清自己:“这位官爷,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何时耽误了你们小姐?分明是你们这位小姐有求于我,我才特地前来帮忙的!”
“还说你没耽误小姐!你现在来找她,分明就是让我们小姐白白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这……”
“行了张义大哥!”竹亭不胜其烦地赶紧喊停。他们这两人的对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旁人听了恐怕还以为我已经……
竹亭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顾东楼,见他一脸笑意,也知晓了刚刚他的言行分明就是故意的。一时气结却又不知如何发泄,只得哼了一声,转身也不理睬他便大步走了。
身后的张义恶狠狠地瞪了顾东楼一眼,也学着竹亭的样冷哼一声便跟上了自家小姐的脚步。
顾东楼莫名其妙地看了这对主仆一眼,无奈地摇摇扇子,便也跟上了他们。
“喂!你来干什么?”
“我怎么不能来了?你们小姐还没说什么呢。”
“……行了张义大哥,由得他自个儿胡闹去。”
一行三人,便如此走出了余杭县衙的大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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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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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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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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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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