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根皮筋看了很久,才费劲儿地将他搬到屋里去。
这个房间不算太大,两室一厅,田园小清新,家具什么的都很简单,只有一个书房是极简的北欧风,和整个家的风格有点儿格格不入。
而且,自从有了高中租房的经验,他这次几乎没有留空间造厨房。
我把他扔到床上,几乎将他家的房间都逛遍了,才找到伪装成衣柜的卫生间,取了毛巾来敷在他的额头上。
他瑟缩着,将身子蜷起来,呼呼喘着气,额角冒出细小的汗珠来,像一只虚弱的大猫。
我将手背轻轻他的额头上,只是碰了碰,便很快将手移开了,仿佛再多停留一秒,我就会再有什么逾越之举。
烧得有些厉害。
将他安顿好之后,我便像领导视察一样走到卧室外去瞧瞧。虽然在别人家里这样闲逛很不礼貌,但要我呆在一个男生的卧室里,守床前默默地看着他,似乎更怪异吧。
他好像很喜欢在学校之外的地方安家啊,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在外面租了个小公寓,不过无论是哪个住所,他都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收拾地干干净净,东西也归类得整整齐齐。
袁琪琪说张槐序是霸道总裁形象的不二典范,我倒觉得他更适合做个居家男人,除了不会做饭,已经可谓是贤良淑德。
冰箱的置物格摆了满了百事,电视机旁的糖罐里也放满了大白兔奶糖,鞋柜里,也有一双女士的拖鞋。
有句话说:我爱你。所以,我会让你的冰箱永远是满的。
我盯着它们看了很久。
小皮筋,百事,奶糖,女士拖鞋..........那个女孩儿也喜欢这些东西吗?
我好不容易愉悦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又有些迷惘了。
相比起客厅的温馨,书房的风格让人觉得背后一寒,清一色的白,偶尔带点黑灰色。办公桌上摊着七零八落的设计图,画了各种各样的漫画人物造型,铅笔屑散了一桌子,只有一个相框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的左上角。
是我们的高中毕业照。
我不禁皱了皱眉。
我有一种奇怪的强迫症。我可以接受一个地方很杂乱,但看不得干净的地方有一丁点儿的灰尘。
于是,我将桌上的图纸一张张卷好,系好绳子,摆在桌子的右上角,把落了铅笔屑的桌子也收拾干净。
我弯下腰,准备把手里的垃圾丢掉,却瞧见了垃圾桶里,有一堆被撕得很碎的纸屑。
出于好奇,我将它们拾起,试图把它们拼起来,但没有成功,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部分也几乎无法组成文字。
不过,我在这些碎纸片里,拼凑出了一个名字。
是我的名字。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个人飞快地挡在我身前,一把将那些碎纸片抓走了。
“我没干什么啊,就是,随便看看......”我有些坐贼心虚。
张槐序将那些小纸屑揉成一团,作势要扔进垃圾桶里去,举起的手却又像卡顿的机器一样停在空中。过了良久,他才将垃圾桶里的纸屑全部倒出来,放进了一个铁盒子里,上锁,藏了起来。
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啊。
“这些纸片很重要吗?”
“不重要。”
“那为什么不丢掉?”
“........不要你管。”
他的脸因为发烧和紧张而涨得通红,一双眼眸隐藏在长长的刘海之下,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我低下头,他也将头别过去,我们都不知道要怎样将话题进行下去。
空气尴尬地都要凝固了。
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设计图,问他:
“你在画什么?人设?还是动漫?”
他将设计图纸接过去。
“这是游戏人设。我和宿舍老二正在合作开发一款游戏,我在画人设的初稿,计算机系那边在定剧情和程序,所以这半个月里,我没去上课,搬到这里来也是为了工作方便。”他像是有意无意地在向我解释。
“哦,是这样。”
那个时候电竞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火热,我也不是特别理解为什么男生都这样热衷于游戏。
“对了,你最近见没见过安羽丘?”
“羽丘?见过啊。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张槐序细思回想了一下,“她到杭州之后没有给我发过一条信息,我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总觉得在刻意躲着我似的。”
不只是张槐序,我也有这种感觉。即便是见到了,她每次也都是匆匆忙忙地走了,打给她的电话也总是在接听一半之后忽然挂掉。
让人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呃,可能到了大学,太忙了吧。你也知道她那个人,就是喜欢走南闯北地玩儿的.......”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罢了,她的性格本来就像个怪妖女,下次你见到她的时候,问问她有没有时间,我有点人设上的事想要问她。”
“好。”
“喂,”他咳嗽了两声,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什么?”
他那忽然淡漠的语气令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难倒说错什么了吗?还是在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如果换做以前,你来看我,我会很高兴,但现在不一样。”他对我说,“你现在是沐熙的女朋友,却半夜出现在我这里,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你?”
反正从小到大,我听到过的恶言相向太多了,几句非议算得了什么?
“你回去吧。”
他冷着脸,抓起我的胳膊把我往大门口一丢。
“我不在乎这些。”
“可我在乎!”
他双手忽然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像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似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胸脯剧烈地起伏,气息也格外灼热。因为距离的贴近,我的眼睛对上了他怒不可遏却又闪烁着的眼眸。
和他僵持了一会儿过后,我忽然就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发笑,是因为你还在乎我。也因为,为什么你还在乎我?
“我笑你可爱。”
他楞楞地放开了我,转过身去,抬起一只胳膊,捂住了口鼻,挡住了脸上的一片绯红和掩盖不住的笑意。
“你放心吧,我来这里之前有和沐熙通报过,只不过他没有搭理我.......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恋人之间,这点最起码的信任应该要有,我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也不想让张槐序觉得我是个随便的女孩,便这样解释道。
他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笑笑,对我说:
“我饿了,想喝粥。”
“那你等会,我去给你弄。”
张槐序布置的厨房里,只有一些最基础的做饭工具,都还是崭新的。整个厨房的空间可能还没有一个浴缸的占地面积大。
他很识趣地呆在外面没有进来。
其实要做好一碗粥很简单,只需要淘好米,切好菜,在电饭煲里倒适量的水,接下来只要将一切都交给时间便好,甚至不需要辅以任何的佐料。
我很喜欢这样简单的感觉。
虽是入夏的天气,窗外下着一点小雨,还是有些许微寒,厨房里的空气暖和地正好。
粥很快就煮好了。
我和张槐序在客厅的桌几旁相对而坐。
“多喝点儿,病也能好得快些。”
他用勺子在锅里搅了半天,最后嫌弃地说了一句:
“没有肉。”
“粥不放肉又不要紧。”
“没有肉不好吃。”
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不吃我就倒了。”
“好吧,勉为其难。”
我特意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的确有些,勉为其难。
趁他低头吃粥的空挡,我打开了备忘录。我的备忘录里总会备注些不容易记住的小事,比如一些课后作业,或者是行程安排,也有一些人的特定习惯。
“张槐序喝粥要放肉。”我偷偷打下这段文字,心中莫名窃喜了一下。
我再次把头抬起来的时候,张槐序已经用那根粉红色的小皮筋把刘海扎起来了。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最后,发神经似的将张槐序面前的碗撤走了。
“你干啥啊,我还没吃完呢。”
“你可以让沈心妍给你做啊。”
“我还发烧呢。”
“你让沈心妍来照顾你啊。”
“不是,你莫名其妙发什么火啊。”
他那轻松的笑容在我眼里像极了嘲讽。
“对,我莫名其妙。”
“.........”
连我都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了。
“你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你听我说........她跟我不是那种关系。”
“我知道。”
“那你还生什么气?”
“我.......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既然你们不是那种关系,那为什么你上次还让我跟她道歉,为什么她会帮你去上课,还有为什么她这么晚会出现在你家里。你手上的皮筋也是她的吧,还有客厅里的那些东西........”我说到最后,这些碎碎念只有我自己听得见了,顺便把在沐熙那里没发的牢骚也发泄了。
真是的,我莫名其妙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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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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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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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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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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