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似乎又回到了那天。
那天,她说,逾易,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没有被强奸,我只是被关起来了,只是被人撕碎衣服拍了那些照片,
她说,你不相信我是不是,然后看着他的眼神,流泪了,原来你父亲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只要有那些照片,只要你看见那些照片,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认为是谎言。
她的低喃,她眼角的泪光,让他生生的清醒了起来,
宁序狠狠的推开他,一巴掌甩在了他的右脸颊,是用了力气的,他只觉得自己嘴角火辣辣的疼,
她冷冷的看着他,“既然以前不信我,现在也不会解开心结,何必再来纠缠我,逾易,我说对你心怀愧疚是因为若不是你救了我,摔下山坡的我可能会死,但是,那件事,是你父亲,是你,是你们对不起我,是你们毁了曾经对你们付出过真心的宁序,”
“没关系的,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都没关系的,我喜欢你,阿序,”
“不,你喜欢的宁序已经死了,死在她被她亲生母亲舍弃推入绝境的时候,死在你父亲派人把她关起来,让人拍下她赤身裸体苟延残喘的那些照片的时候,死在她站在你面前,告诉你,她没有被强暴,你却不相信的时候,你喜欢的宁序早就已经死了。”
逾易承认当初看见那些照片,听见父亲那些话的时候,真的相信了,也在听见宁序的辩解的时候,怀疑了,可是没办法,他没办法……没办法那样理智地控制住自己。
她在长夜中飞快转身逃离,她跑的踉跄,在冷风中,生怕再被他抓住,生怕再被那样残忍不堪令人作呕的回忆抓住,然后掉了一只鞋,也顾不上去拾。
逾易还想追,却被一路跟着他的车的勒琳臻死死拽住,她声音激动,“你看不见宁医生已经情绪失控了吗?你放过她,好不好?你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一路的夜色浓重,轻拂过的风中两旁高楼霓虹交映。脑海中唯独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快点跑,逃吧,宁序,要快点逃啊。但是,没有门,梦中永远打不开的门,永远没有再打开的机会了。
她一只鞋子早已跑掉,踉跄着,摔在地上,另外一只鞋子也掉落,她无暇顾及,只是挣扎着爬起来就要继续跑,赤脚踩在粗糙的柏油马路上,没跑出多远僵直感便从双脚一直伸上来,侵入四肢百骸,然后再也没有力气。琇書網
不是,不是这条路,没有那扇门,不是这里,荒唐透顶,被逼进入绝境,令人作呕,但却无力回天,没有更改的机会了,那个噩梦不会改变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宁序呆呆停住脚步,站在夜色的中央,长发凌乱,赤着脚,眼神迷茫得像一个孩子。她踩到碎酒瓶的玻璃碴,脚底一阵刺痛。
路灯很亮,她站在路灯下,宁序望见那双眼睛是令人安宁的黑。慢慢平静下来抬起头,路灯的光线却被那人高瘦的身影完全挡住。逆着光,宁序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还能走吗?”卢凛垣问她,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吩咐道:“抱住我的脖子。”随后整个身子忽然被一股大力腾空抱起。猝不及防间,两人一下子贴近,她的额头就抵在他的脸颊边,他把她抱到了离路灯五十米左右的长椅上。
卢凛垣从车中的急救箱里取出药和棉签。他的手指修长温暖,偶然碰触到她的脚趾,她不禁一阵蜷缩。他口气淡淡的:“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她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盯着,盯着,忽然发觉自己在害怕什么了,她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他发现之后,再次被舍弃。
不声不响地,宁序从他手上抢过棉签。
卢凛垣索性手心一摊,任由她夺取,
前尘往事已如水远去,在宁序的身上发生过什么,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会知道,因为知道真相的只有四个人,逾易父亲已经死了,仲景成为了植物人,逾易父亲的秘书消失,还只有宁序一人,但是她既然答应仲景,就不会将那日的事情说出去,就算是自己的清白被诬陷,也不会说。
不管是逾易还是卢凛垣,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她曾经所遭受的一切,也都成为了秘密,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卢凛垣忽然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在想什么?”
她轻声开口:“你会处理伤口?”
“上次看你自己处理伤口之后,私下去学了,”他低头,拔出扎进宁序脚底的玻璃碎片,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太大的疼痛,忽然间,她闷闷出声:“如果有一日你发现我是个怪物,如何?”茫然地看向他,
而他低着头,一边漫不经心收拾着沾满血迹的药棉,一边平静开口:“就算是怪物,也是我喜欢的怪物,”
“但是,何必跑的那样快,连鞋子掉下也来不及捡,嗯?”他的眸子乌黑明亮,在月光下仿佛可以一眼看穿人心。
而她只是沉默。
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你走到哪里,只要还记得我的位置,就回来找我,只要你回来,就会发现我始终都在。”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却恰到好处地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抬起头瞥了她一眼,才走到一边接起电话。几分钟后,那道高大的身影重新挡住了她面前的光亮。“扎进脚心的玻璃碴还没彻底处理干净,毕竟我是业余的,我们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
“这个点值班的都是实习生。”她笑,“我自己可以处理伤口的,你是业余的,我不是啊,你是不是糊涂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关心则乱,她自己处理伤口,他站在一边,有人来电。卢凛垣看了一眼号码,按下接通。
那头声音传来:“查到了。”
“卢心池当年离开之后,一个人生活的并不算很好,靠着兼职来负担学费。”那人的口气悠悠的,“听说,是在兼职的期间,认识了储乾,后来两人之前的关系渐渐熟络起来。”
卢凛垣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对方显然与他十分熟络:“大半夜的,我给你查到这些,你怎么这口气?”
他索性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口气淡淡:“我想等她回来之后彻底说清楚,我已经结婚了……”
“什么?”
顿了顿,他继续安静地说下去:“我有妻子了。”有妻子了,所以没办法完成当初那个约定了,没办法和她在一起了,大约是没想到卢凛垣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人沉默着。
卢凛垣看着不远处瘦削的姑娘,细碎的目光,沿着一隙,微弱的光影下人形模
糊,看不清,却似乎,再难割舍,垂下的眼中隐藏了一切情绪。
“……”
宁序看着护士刚送来的化验单,鲜艳艳的鼻血一滴一滴砸在了面前空白的纸上面,捂鼻子,跑卫生间。凛冬物燥,她用水洗鼻子,红色的血被水冲淡了,仰头,拍额头。一抬眼,却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储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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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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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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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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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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