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个说自己矫治器掉的那颗,你有没有给她粘?”宁序一边戴口罩,一边问正在一边收拾医疗废弃物的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孩子,是她带教的研究生。
卢凛垣躺在那里,听到她的嗓子又有些哑了,隐约还带着鼻音,似乎是感冒了。
“黏上了。”那个年轻的学生的声音有些低沉,宁序听完点点头,又淡淡的撇了一眼躺在牙椅上的人,没讲话,
只是走了几步戴上手套,从头到尾,没说话,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好像两个人根本不认识一般,从护士刚消毒完的牙科盘中取了口镜给卢凛垣检查了一遍,她抬手用食指轻轻托起他的下巴,然后朝右上边扶了一下,就算隔着一层手套,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她指尖的凉意,她的手指似乎一年四季都是这般微凉,
“这里疼吗?”她手中的仪器轻轻扣在他左上拔掉智齿的位置,
他点点头,
她又扣扣那已经拔掉智齿的周围其他的牙龈位置,“这疼不疼?”
他又点点头,
她扣扣右下第四位置,
他还是点头。
宁序没说什么,看了看躺在牙椅上的人悠然自得的表情,心想,这哪有问题,卢凛垣今日来,八成是闲得无聊,存心来找事情,但是这样就更奇怪了,他们两人之间一直都处于互不打扰的关系。想到这直接站起来,给研究生把接下来的事情嘱咐了下,随后又出去了。
卢凛垣一看,她直接让那个学生给自己检查了,心想,自己是不是露馅了,其实也就是在饭局上那一会有点疼,现在完全没什么感觉。
之前她问话的那个年轻男孩子坐下来,换了副手套,继续帮卢凛垣检查,“是之前拔掉智齿的那个位置疼吗?”
他点点头,
“可是我帮你检查了,没有任何问题的,是不是您最近吃了什么刺激性的食物,”
其实一靠近学生小周就可以闻到薄荷香气里面夹杂着一丝香醇浓厚的酒味,
没一会儿,穿着白大褂的宁序拿着一个保温杯回来,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学生帮卢凛垣检查,
“老师,没什么问题的,愈合的也很好,周围的牙齿也没什么问题,”
她嗯了一声,“那你去看看后面的病人,”
待自己的学生走了之后,她才摇摇头,看着他,
卢凛垣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我说过,让你平时注意点饮食,不要喝酒,不要吃辛辣的食物,不光是牙齿,你的胃也不允许你继续这样饮食混乱下去,你之前那智齿的位置没有任何问题,我回头给你开点药,回去之后按时吃药,之后如果还有不舒服再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住?你这几天都没回家。”他站起来,一臂之距,看着她,皱着眉说出这句话,卢凛垣不过是想着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有足够的理由来见她,因为牙疼所以来找你,因为来找你所以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呢?
宁序已经有两天的时间没回去玺园了,他虽然心里察觉到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但是又琢磨不出来到底这种改变的起因是什么,思来想去,只能今日来这里,亲口问问,wWW.ΧìǔΜЬ.CǒΜ
她低着头写病历卡,语气平淡,跟惯常一样,没什么情绪,“我这几天很忙,学生的论文要定稿,还有过几天要去临锡参加会议,来回跑太昂费时间又折腾,就在值班室休息了,”纤细的手指行云流水,这话丝毫找不出任何问题。
宁序知道自己不愿意回去,只是因为那日卢渠络的话,再次让她清醒几分,她需要给自己足够的冷静的时间,思考如何和卢凛垣在最短暂的时间和平离婚,当初结婚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现在离婚也同样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卢爷爷那边已经知道自己执意离婚的想法了,但是卢母苏澜尚且还不知道,还有一直对自己态度很温和的卢父卢崇明也不知道,另外自己父亲那边,宁家的姑姑那边要是知道自己准备和卢凛垣离婚,估计又是一场风波,想到这些,她只觉得头疼。
自从宁序爷爷去世之后,宁氏集团里面早已一团混乱,若是再失去卢家这架保护伞,靠山,想必以后处境更加艰难,宁序父亲宁远峰早在年轻的时候就独立出来成立自己的公司,早已和宁氏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老爷子去世之后,重新收购宁氏的股份,成为最大的股东,但是现在宁氏的执行ceo是宁序的姑姑。
虽然她不在乎自己离婚究竟会给宁氏带来什么影响,但是不代表宁家其他的人也不在乎,而这些在乎的人则会统统跳出来,把宁序骂的狗血喷头,她甚至都能想到,每个人绝对会说一句话,“老爷子在的时候你不孝,老爷子走了之后你连他遗愿都不能完成,亏得他疼了你这些年,”
所有人,最后都会拿宁老爷子来压着宁序,这些年,早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驾驶证的事情,谢谢你。”沉默中,他开口,
她似乎楞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卢凛垣的意思,应了一声,嗯,
“待会下班之后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他看着她低头整理着资料,卢凛垣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越行越远,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处于一种十分焦灼的冷战状态,他觉得她现在有意无意的总是躲着自己。
她站起来,抱着一摞子资料,“我没时间,如果你话说完了,我要下班了。”
说着就绕过他,往门口的方向走,
他下意识就拽住她胳膊,“宁序,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可以说出来,但是不要用这样冷淡的态度对我。”
“你想多了,我为什么会对你有什么不满?”她没忍住,咳嗽了一下,然后再开口,嗓音更加沙哑。“我说了我最近很忙,所以没时间回去,”
“是借口吧,你在躲着我,宁序,”他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好像要把她心里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想法统统看出来一般,
宁序因为他的话,彻底失去耐心,也不愿意继续编造借口,“是的,我在躲着你,卢凛垣,我也不想回去玺园,你觉得那个地方可以算什么?”
“难道不是你的家吗?”
“我没有家,早就没有家了,”不管是父母离婚之前的宅子,还是现在的玺园,哪里是她的家,一个只是用来吃饭睡觉的住所怎么叫做家,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倒映出来自己的影子,渺小又虚幻,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如同他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明明温和着开口,但是却带着决绝的勇气,她平铺直叙的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第一次,不掩饰,坦白且坦诚开口,这份下定决心的直白叫卢凛垣的心狠狠的一顿,然后有些疼。
因为她最后一句话,卢凛垣的脸色渐渐的低沉下来,也慢慢放开了抓住她胳膊的手,她的质问叫他无力开口,心里一股密密麻麻的愧疚涌现出来,这两年多,是自己太疏忽她的感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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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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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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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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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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