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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锦承篇:当时只道是寻常

  初到戚国那年,我八岁,家族蒙冤,我被送到戚国当质子,不甘和屈辱让我心情如大雪般冰冷,那一月,我将自己整天锁在府邸中,我想回国,想向兰帝和太子证明奚家的清白,但我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怨恨。

  第一次见到阿瑶,也是在那一年,她和蒋毅从外墙翻墙进来,正好摔在我面前,我好奇但更多的是防备看着她,她从地上爬起来,像没事般理了理衣服,对我抱怨说大门关着,她们只好翻墙进来。

  我从来没见过她并不做搭理,而她不甚在意我的冷漠疏离,自我介绍一番,我才知道她是戚国的六公主,我很讨厌戚国人,因为我是兰国送来的质子,所以府里的下人都能骑到我头上,这里并没有我的尊严,不等她把话说完,于是那天我将她们赶出了府。www.xiumb.com

  一连几天,她们还是来了,每次都从外面翻墙进来,许是被她们的毅力所折服,我从开始的抵触,到无奈,再到试着接纳。

  之后我曾问过阿瑶,为什么要那么执着来找我,她嬉笑着对我说皇宫里太无趣,而她和宫里其他人相处不愉快,经常和蒋毅偷溜出宫玩,而我刚来戚国那天她便先见到了我,觉得一个人太孤单,还调笑说看在我长得好看的份上,所以想和我做朋友。

  从第一次见她起,她就总说我好看,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赞,我有些不好意思,这一点我直到很久以后才慢慢习惯。

  她带我熟悉戚国民风,带我进皇宫,明明我比她要年长,却总是她替我摆平恶人,那一年我在戚国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像是大雪后的第一缕初阳,阿瑶就那样直直照进我的人生。

  她的母亲是当今皇后,自从我们三个时常结伴在一起后,自然再也没有人敢对我无礼,我又再一次感受到权利的好处,我自私想过利用阿瑶,或许我能早日回兰国证明清白,但每次看到她对我真诚地笑,都让我突生不忍。

  她曾跟我打听过兰国的生活跟戚国有什么不同的没有,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了她,她又不知道从哪听来我的身世经历,问我想不想回兰国,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但她对我奚家被冤枉的事情比我还愤愤不平,鼓励我证明清白,于是从那以后,她帮我一起调查奚家被栽赃的幕后黑手,虽然她的身份比我要方便,但当时年纪太小,一直到许多年后也没结果。

  对于阿瑶,我一直感激但又愧疚,我知道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身上背有使命,而她是戚国无忧无虑的公主,但我又不舍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我意识到对她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情时,她却先一步来向我表白。

  她从来跟其他女子不一般,那样直白心跳的话从她口中说出,让人更加心动,她羞赧地低着头,脸如桃花般红润,很想很想让人咬一口。

  那天,我没敢说出内心的真实,那天她也没敢听我说话便转身跑开。以后我们还是像平时般相处,我虽生在兰国,但似乎记忆却都是与戚国与她有关。

  在戚国的第十年,我们终于找到证据,查明了当年栽赃的幕后凶手是与我奚家一直对头的沈家。奚家落败,沈家因为背后有皇太后撑腰,十年来沈家势力在朝廷便更加猖狂。兰帝仙逝,太子登基都要对沈家忌惮几分,我将这几年收集到的沈家罪证的卷宗及当年栽赃一事的真相传给我爹,数月后兰国传信来,奚家贪污的罪名已洗脱,沈家因为涉嫌谋反已被斩首和流放。

  我心里的大事和屈辱这一刻被洗除,比我还开心的是阿瑶,那晚,我带她坐在皇宫的屋顶,那晚月亮很圆,星星很亮,时光从未如此之好,我问她有什么愿望,她说天下和平,和喜欢的人一起游荡江湖。

  后来她问我,我也点头附和,希望江山安定,两国有朝一日能够和平,其实我没告诉她这个愿望是在刚才临时而起。

  希望两国和平,希望有一天我能实现她的所有愿望。

  她叫我找了两壶酒来,她酒量不好,几口便已醉了,靠在我肩膀很乖巧,我凑近了一点才听清她口中呢喃着我的名字,可能因为酒的缘故,她的脸上透着一抹红晕,光是看着,又是那样令人心动。

  几个月后,我被戚国国君召进宫,兰帝要来戚国,让我准备回国,我一直渴望的事,这一刻实现时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开心。

  阿瑶开始不见我,戚国下第一场大雪那日,兰帝抵达戚国,我再一次进宫。第三日后,便让我准备启程回国,回去那天,我闯进阿瑶寝殿时,她正躲在被子里哭,在我答应每天都会给她写信后,她才换好衣服出来送我。

  我和她走在宫中,她眼眶忍着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风的原因,冻得她鼻子泛红,我有些后悔让她出来,因为这样更心疼更不舍。在没人经过时,我不再顾忌,我停下拉过她的手,在她一怔没反应过来时,我凑上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送我到宫门时,她看着我再一次哭了,我从一旁树上折下一枝梅花递给她,在她耳边小声说等我,等我娶她,她含泪不住地点头,目送我离开。

  启程回去的第一天我收到阿瑶的来信,第三天第四天都一样,直到我抵达兰国才能回信过去,她跟我讲述着她在戚国的一天,好几页的字,一幕幕都是那样的生动,像极了她自由不羁的性子。

  我提笔,下笔时却发现不知道能写什么,除了政事,每当一个人时,才抑不住思念,所以相比我的信,却总是少了很多内容。

  分开的时间里,我们每天都以书信联络,但因路程遥远,总是晚了几天才到,我又开始忙于朝廷政务,太子登基不久,朝堂不定,奚家世代辅助帝王,之后我被晋升官职,一直升到丞相职位。

  我得到新帝重用,在他给我指婚时,我冒着抗旨之罪拒绝了,他问我是否有心仪的姑娘,我思虑良久,点头承认。

  晚上,我回府时收到阿瑶的来信,她在信中依旧叙述着一天,却在信中的末尾问了句我何时来娶她,我回很快。

  新帝在思虑了一天后,应许了这场婚事,新帝替我亲自书信一封送去戚国,戚国很快也给了回复。我沉浸在喜悦中,却在两国联姻大婚事宜商量时,新帝连夜将我召进宫,书房内已聚有好几位大臣,新帝交给我一道兵符,借口戚国拿联姻当嘘头,蓄意对兰国起兵,兰国不能坐以待毙,命我带兵随镇国将军出兵戚国。

  我幡然醒悟,新帝野心极大,早有攻下戚国的欲望,早在他痛快答应我的请求时我就应该有所预知的。

  我心瞬间坠入冰底,新帝将兵符摔在桌上,沉着脸,攻打戚国的事在他眼神中看不到转回的余地,我不去自然有人顶替我去,我思索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进宫答应下来。

  我命顾然连夜赶去戚国,我阻止不了新帝,阻止不了这场交战,却拼死也要护住一个人,哪怕她会恨我,怨我,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我带兵出发那时才得知新帝已让镇国将军带二十万大军连夜出发,我惊觉不妙,只希望顾然能率先到戚国将阿瑶带走。

  再踏入到戚国时,却是针锋相对的场面,我抵达之日,镇国将军已攻下长古城,士气正盛,我虽是主帅,但名实不副,三十万军随镇国将军直达戚国皇城。

  新帝出兵出其不意,戚国迎战已措手不及。当顾然身负重伤出现在我面前,他对我摇了摇头,告知阿瑶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走,我心更加沉入绝望,隔着一条护城河池,戚国皇宫宫门就在对面,刀剑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眼前的人一个个倒下,地上血流成河。

  须臾,我瞧见一抹黄色身影跑上宫门的城楼,跟当时我离开戚国那时般,那身影站在城楼上静静凝视着我,只是这次那目光让我心顿时碎裂开,阵阵抽疼。

  在我来不及阻止,一位副将已登上城楼,一刀刺去,却是蒋毅用身体挡住了匕刃,我急忙翻身下马,几人将我拦住,我看见阿瑶已站在城蹀之上,我几近哀求地看着她,她却没再看我,闭上眼纵身跳了下来,那一刻,河水仿佛溅到了我脸上,片刻蒋毅从我眼前跟着跳下,一道刺眼的光从河底散发出来,最终那光越来越弱直至消失,一切都归于平静……

  昭仁一年,戚国国灭,新帝建立新朝,我一生无愧于兰国,无愧奚家,却始终愧对两人。

  从护城河池跳下,我才知道水有多冷,但更冷的是那已碾碎的心,我没想过轮回,亦或者没想过还能见到阿瑶,当我再次有意识,尽管陌生的环境,尽管脑袋瞬间突如其来陌生的记忆,尽管阿瑶忘记了我,但只要能再见到她我还是欣喜不已。

  我花了几天时间适应,脑海中的记忆并不完全,我只能逐步试探摸索,我以为这是上苍的恩惠,庆幸阿瑶不记得往事,但当我遇见蒋毅,像我奚家世代辅助新帝那样,蒋家世代守护戚国皇族,我那时才知道当时河底散发的光是蒋毅救了阿瑶,封存了她的记忆。

  第一次在餐厅的交谈他对我误会颇深,事已至此我不敢为自己辩驳什么,过去就当是前尘往事,我愿意用现在的一切弥补,我用了心机接近阿瑶,直到她成功放下对我的敌意和偏见。

  越在意越容易患得患失,阿瑶终于答应和我在一起后,她开始时常从噩梦中惊醒,其实不仅是她一个人,我也不断从往事的记忆中惊醒,我总会梦到她从城上奋不顾身跳下的那幕,戳心的痛楚反复碾压我的意识,我逐渐害怕,害怕她会记起来,害怕她再次离开我。

  蒋毅再次找我的那天,我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但我相信他不会伤害阿瑶,他和我都知道那段记忆对阿瑶来说是什么,然而当我进门对上他的目光时,我这种渴望变得有些渺茫,他多次阻止我们,甚至对我下暗手,这时我才意识到并不是因为他对我成见根深蒂固,而是他一直也喜欢阿瑶。

  当我见到阿瑶从室内出来,我心再一次跌入绝望之中,我知道她已经记起来了,我想解释可惜迟了,那天她说了很多绝情的话,毅然决然纵身跳入河中,再一次选择了斩断我和他之间所有的可能,我奔过去拽住的只有空气,但这一次我选择跟她一起赴死。

  最后的那一刻我似乎明白,命运多次让我们重生,或许并不是在给机会弥补,重生的意义大概在于放过彼此。

  蒋毅篇:一个人的花开花落

  蒋家人不能爱上皇族,这是族训,但我还是喜欢戚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是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我生来的使命便是守护戚国,可能是因为喜欢戚瑶,所以我潜移默化将意识转为守护她,我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爱溜出宫,我就成了帮凶带她出去,游街,听书,喝酒,比起皇宫,快意自由的江湖似乎适合她又不适合她。

  她有缺点,例如毅力不够,那年缠着我许久,让我教她习武,我怕她舞刀弄枪弄伤自己便借口说她不适合,她为此跟我犟了几天,然而后来又受不住自己放弃了;还例如她很犟,认定了什么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但她又和其他女子不同,虽然生在皇宫,内心却没有弯弯绕绕,直率的笑让我最喜欢,百看不厌,她还很嫉恶如仇,虽然每次闯祸惹恼了恶人最后都是我在帮她摆平,但我心甘情愿帮她打跑欺负她的人。

  皇宫的人很多,我不知道为何唯独总跟她一起,也许在一起时间太过久远,以至于我都忘了最初见到她是什么时候,不过我很高兴一生中的回忆和光阴都是与她有关,即使她的目光从来不在我身上,我高兴同时也很难过,高兴她不喜欢我,也难过她不喜欢我。

  蒋家人能预知自己的一生,当我知道自己一生并不长久时,我只希望在仅剩的人生时间里都和她一起过,十几年我都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边,但我从来没敢告诉她,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仅剩的时间也是她仅剩的时间。

  戚国国灭,我看着她从城墙上心如死灰纵身跳下,我拼尽最后一口气用全身功力想救她,也许命不该绝,我无意中转换时空,而我也没死,我封存掉她的记忆,以新的记忆生活在新的时空里。

  我以为时光会一直这样,直到某次拍戏意外,奚锦承醒来,我预感到命运之轮再次开启,仇恨和嫉妒让我变得自己都害怕自己,我做了很多不想但又必须做的事,而令我最后悔的是唤醒戚瑶的记忆,前世也许是奚锦承害的,而这一次,我知道是我,我又眼看着她纵身跳入河中,她让我不要自责,而我哪能做到。

  我再次用禁术转换时空,一切终于回归宁静,除了我,所有人忘记了一切,只记得该记得的,这样或许是最完美的结局,所有的痛苦我来承受,只要她无恙就好。

  世人只知蒋家人拥有异能,却不知一物换一物,有舍才有得,而通常代价都是巨大的,我能消除别人的记忆,唯独自己的不行。辗转三世,这一次我终于有了勇气选择服下忘情丹,忘记对戚瑶的感情,顺道放过自己。

  蒋家人不能爱上皇族,我至此才明白,除了是因为先祖的契约,还是因为爱上了也不一定能在一起,那倒不如不爱。

  三世的记忆或许总要有人记得,异能和记忆对于我来说这是天生的恩赐,也是……惩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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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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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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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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