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资料时,我尤其注意陈胜平日这些不经意间的举动。
那首诗名为《食梦》,其中最精彩的几句是这样的——
“美人似大梦,岁月如飞刀。
为君亲筹谋,寒雪飘夕朝。
我见犹怜惜,寇仇将遁逃。
勇士唯不死,二战恨未消。”
同时,我调查了陈胜五代五服之内的亲属,最终通过暗网秘密档案,终于查到,他的祖父辈共有七兄弟、四姐妹,全都为了寻找不死勇士而失踪。
换句话说,不死勇士与陈氏家族关系密切。
为了家族仇恨,他内心一定存在狂热的追求,找到不死勇士,全部消灭,为祖辈报仇雪恨。
那首诗的开头就提到了“美人”,而陈胜的一生轨迹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托德,在巴兰城这边,有没有漂亮女人跟陈胜在一起?无论是应召女还是良家妇女,有没有?”
托德毫不犹豫,立刻摇头:“没有,根本没有。我从未见过他招应召女,曾有一段时间,我怀疑他的性取向有问题。不过,我说了,陈先生是个好人,绝对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坏毛病。”
51地区调查员有自己的行为底线,我也不愿胡乱猜度陈胜。
我们是同事,怀疑他的道德有瑕疵,等于是刻意在51地区脸上抹黑。
“那是什么——”托德猛地叫起来,双手同时指向石壁。
之前,青森森的石壁上,只有苔藓、裂纹、残雪、冰块,没有任何成形的图画。
就在几秒钟内,石壁上有一块高两米、宽一米的区域突然亮起来,仿佛是一架残旧的投影仪开始工作,在屏幕上投射出极不清晰的画面。
我看到了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孩子,站在该区域中间。
画面太模糊了,她站在那里,竟然分不清是正面还是背面对着我们。
“是一个女人,是陈先生说过的食梦美人……就是她,就是她,陈先生说了,只要看到她,你以后就没有梦了,她来自天上,能够带你去天堂……这下好了,我亲眼看到了食梦美人,要去天堂了,要去天堂了……”
托德低声叫着,向前走了两步,双手颤抖,触摸石壁。
突发状况下,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毕竟此前“食梦美人”四个字从未出现过。
“带我去天堂,带我去天堂吧,我要成为富人,成为世界首富,成为掌控最大权力的地球皇帝……求求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托德的要求十分可笑,但是,雪山地区的百姓,具有朴素的轮回主义价值观。
他们相信天堂的存在,也相信今生的苦难修行,是为了来世更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确保自己眼睛不花、头脑不乱。
“托德,离开那里,只是个幻觉罢了……”
画面继续加深,那个女人的身体轮廓也越来越明显。
渐渐的,我感觉自己看清了她穿的衣服。
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看明白,她来自什么年代、什么地方?
嚓的一声,托德的双手突然冲破了石壁,进入了石壁内部。
“啊,我进来了……叶开,如果我把她抓出去,是不是就得到了陈先生没找到的美人?”
这种情况非常复杂,我并不知道托德此刻的感受,他就好像一个冒冒失失的演员突然冲破了前方悬挂的大幕,再向前一步就要掉进观众席。
“托德,赶紧离开,前方危险……”
说是迟那是快,我还没有来得及抓住托德的衣服,石壁上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把他吸了进去,瞬间消失,分毫不剩。
我愣住了,本来那一片区域出现得就很诡秘,那个女人分不清正面还是背影的样子更令人恐慌,托德刚才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也让我觉得后背发凉,不寒而栗。
到如今,他突然消失了,消失在石壁中,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等他消失,那一片变色的区域也慢慢模糊,最终变得跟原来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眼睁睁看着它吞噬了托德。
我拿着手机,拍摄了这片石壁,但现在已经无济于事,如果只是口述这个经过,却没有视频作为佐证,到哪里去都不会令人信服,只会让大家觉得,我已经陷入了极度的精神分裂状态。
我从车上拿出锤子和螺丝刀,在石碑上敲打了半天,最终确信,这是真真正正的石壁,坚硬无比,螺丝刀的尖头都无法撬动,哪怕是一小块石屑。
但就在刚才,如此坚硬的石壁出现了空隙,里面的无名怪物吸走了托德。
我在石壁前逗留了三个小时,最终确信,托德已经不见了,而那时日落西山,黄昏将至,我只能开车离开,回到酒店。
这一次的探索,让我受到巨大打击,当晚就开始发高烧,并且伴随着严重的高原反应。
在昏迷当中,我的脑海中一次次浮现托德被石壁吸进去的情景,或许陈胜也是如此,当他站在石壁前,遭遇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跟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恍恍惚惚当中,我的想法变成了现实,陈胜就站在石壁前,当他向那个虚幻的美人影子伸出手的时候,倏地一下就进入了石壁,被那个神秘美人带走了。
“绝不可能,这是幻觉,石壁就是石壁,不会出现任何异样,陈胜一定是坠入了悬崖,而不是被石壁吃掉。我得采取爆破,必须把石壁炸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这一次破釜沉舟,不得已而为之……”
我一直在说胡话,感觉浑身仿佛被丢进了火炉里,到处都一片滚烫。
最终,当我醒来,已经躺在酒店旁边的诊所里,守着我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护士,她手里握着手机,正在看视频。
我挣扎着起身,小护士赶紧按住我的肩膀:“别动,正在打点滴,再有一个小时才能结束。你感冒了,伴随着严重的高原反应,必须好好躺着,不然就太危险了。”
她的声音十分动听,笑容也很温暖,此刻我的双手全都插着针头,两瓶淡黄色的营养液正在注入我的身体。
“我要找警之察,我有事情必须报警,我的朋友被石壁吃掉了,不只是一个朋友,还有另外一个,应该也是被石壁吃掉了——”
我的脑子清醒过来,立刻告诉小护士,此时此刻,绝对不该继续打针,而是要到警之察局去。
小护士温和地笑起来:“叶先生,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报警,而是躺在这里接受治疗。医生说过,你已经进入了最严重的高原反应区域,如果不及时恢复正常,就会对脑干造成永远损伤。”
现在我才感觉到,自己头疼欲裂,两侧太阳穴就仿佛有两个钻头,正在疯狂地向脑袋深处钻进去。
同时,胸口好像压着一块几百斤的石头,腰部以下没有知觉,就算是勉强下地,也会摔倒。
“我要报警,帮我打电话报警,我有重要的情况向警之察汇报——”
我没有放弃,请小护士帮忙。
小护士笑着摇了摇头,起身看了看点滴的注射情况,然后笑眯眯地告诉我:“在你沉睡的时候,已经重复了几百遍,我们按照你的吩咐,打电话报警,警之察来过,你在迷迷糊糊当中,也说了全部案情,我们都听明白了。”
我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可是混乱当中,我肯定说过“托德被石壁吃掉了”这句话,而且信誓旦旦,又举了陈胜的例子。
真正的失踪案早就在当地警之察那里备案,并不是什么奇怪事情,每一年,雪山小国都会有几十人失踪,全都是外地游客。
“叶先生,你好好躺着,此前你说过的所有的话,警之察都已经记录,他们也去过你说的那个冰葫芦峡谷,里面还留着车辙,但是不见一个人影。汽车的主人托德先生失踪了。当然,并不是你说的,他被石壁吞噬,而是出现了意外,警之察正在雇用探险队,到悬崖下面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托德的尸体。事情真相究竟如何,现在谁也说不清,你必须留在这里好好治疗,等待警之察问话。”
现在,我的头脑逐渐清醒,立刻意识到,我和托德同时进山,最后只有我自己回来,托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反而编造了一个奇特的理由,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警之察怎么说?难道他们认为我是谋财害命的凶手?托德是我雇用的司机,我绝对不会谋害他,之前我说的话千真万确,他就是被石壁吞噬了,石壁上还有一个女人,一个神秘莫测的女人……”
说到最后,小护士一直摇头,而我也徒劳地叹了口气,接着闭嘴。
我是一个调查员,知道这样的理由和陈述,根本无法让别人相信,完全是疯子的自言自语。
小护士按下电铃,她的同事进来,随即拨打了报警电话。
只过了十几分钟,两个肤色黝黑的当地警之察快步走进来。
他们手上拿着记录本,脸上表情十分严肃。
原来,第一次接到报警电话的就是他们,我在睡梦中的胡言乱语,也是由他们亲笔记录的。
就在几小时前,他们到了冰葫芦峡谷,找到了车辙。
这种情形对我非常不利,因为两个警之察开口就问:“托德去了哪里?你必须说出实话,我们才能帮你,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执,现在他死了,死无对证,等我们找到尸体,你的杀人罪名就成立了,再也无可辩驳。”
我知道,他们不可能找到托德的尸体,就算是在峡谷的悬崖下面搜寻几天几夜,也发现不了任何线索,因为托德现在就在石壁当中。
除非是对石壁进行大面积爆破,才有可能把他救出来。
那时候,我相信他们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人不可能生存于石壁当中,缺少了氧气,几分钟内就会彻底死亡。
我没有急于进行再次陈述,因为他们把记录本递给我,让我自己阅读。
原来,我在昏迷当中叙述了所有的过程,并且加上了自己的想象。
陈胜失踪了,如果他也是失踪于石壁当中,就会发生这种奇怪的状况,生无人,死无尸。
“叶先生,你说司机托德先生被石壁吞噬,有什么证据?我查看了你的手机,除了通讯记录,根本没有任何线索表明,冰葫芦峡谷会出现那样的情况,至于你说的那位陈胜先生,他失踪后,酒店的服务生也报了案,但现在还是没有结果。我相信,峡谷当中一定有什么秘密财宝,才引起了你们的争斗,为了夺得宝藏,你出手杀了他,然后进行碎之尸藏匿。你说的他被石壁吞噬,只是你的良心在作祟,赶紧交代,你把他藏到了哪里?”
这些事情根本说不清,因为托德的消失简直如同变魔术一样,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术师,也不会有这样的妙手。
我并非少见多怪之人,看到他进入石壁,还是大吃了一惊,丧失了立即行动的能力,或许当时,我跟着他一起向前冲,就能够发现另外的境界。
当下,我成了最严重的嫌疑人,如果找不到托德,警方就会以杀人罪提起起诉,把我永远留在这里,再也无法回去。
既然我已经清醒,为了防止我趁乱逃跑,他们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增加了十个人看守,同时给我戴上手铐,手铐的另一头锁在床架子上。
这副手铐并不能限制我的行动,徒手打开它,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但是一旦我真正逃跑,杀人罪名就会坐实,根本无法洗清。所以我必须留在这里,依靠自己的智慧找到托德,洗清自己的嫌疑。
躺在病床上,我一遍一遍思索当时的情形。
首先是石壁的某个区域开始变色,然后出现了那个身姿婀娜的女人,接着托德向前走,要触摸石壁,并且认为,那个女人就是陈胜说过的食梦美人。
我向警之察申请,要求打电话,但被他们拒绝了。
同样,申请使用电脑,也被拒绝,我陷入了巨大的困境,如果不能通过互联网联络暗网,进行一些深层的研究,就无法打消警之察的顾虑。
这样的混乱局面又过了二十四小时,我接受了四次常规的审讯。
警之察也向我表示,探险队在悬崖下面什么都没找到,不管托德是生是死,现在凭空就失踪了,警之察想要的就是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这个解释就指向——我是杀人犯。
到了第二天下午,警之察带着一个当地女人走进来介绍,那是托德的妻子阿加西。
现在,警之察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低声告诉我:“阿加西说,她能够证明你的清白,因为她收到了托德的消息,现在托德就生活在某个地方,根本没死,也没失踪,但是却回不到这里。”
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而我敏锐地意识到,托德和阿加西之间一定有某种特殊的联系,那就是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夫妻之间,特有的第六感。
我拔掉了所有针头,离开病房,到了旁边的会客厅,邀请阿加西坐下,然后吩咐医院里的服务员送来了最好的咖啡。
这个面目普通的女人,或许是我摆脱困境的唯一救命稻草,所以我必须跟她坦诚相对,双方互相取得信任,才能得到最有利的线索。
阿加西额头的皱纹很深,鼻梁两侧的法令纹也像刻刀雕刻出来的一样,又深又宽,这一点跟托德几乎一模一样、
这就是亚洲相术大师说的夫妻相,达到这种程度,就证明两个人心意相通,仿佛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一样。
一个人出了问题,另一个人肯定能感受到。
警之察在旁边架起了摄像机,桌面上放着三个录音笔。
这一次,警之察已经学聪明了,他们必须获得全部的资料,才能结束这个案子,不然的话,连续两次失踪案件,将会让警之察名誉扫地,无法对老百姓有所交代。
阿加西一开口,就让所有人震惊了:“托德还活着——他说自己进入了石壁,那里面是另一个世界,根本不知道属于什么时间,什么年代?有一个美丽无比的女人为他送上食物,但却一个字都不说。他在一间白玉房子里,旁边还有很多同样的房子,大概每一间里面都有人,他能听到脚步声和呼吸声。他问那个女人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但对方像聋了、哑了一样,一个字都不说。托德告诉我那个女人非常漂亮,以前陈先生说过,雪山深处有食梦美人,或许这一次碰到的就是她……”琇書蛧
我淡定地频频点头,肯定阿加西所说的全部内容。
几个陪听的警之察却没有这么聪明,他们脸上全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随即面面相觑,再看看阿加西,眼神变得极度复杂。
我明白,他们怀疑,阿加西不是疯子就是骗子。
“托德说,他看到角落的地面上有字,是中文的‘阴阳寮’三个字,应该是上一个被囚禁者费了极大力气刻上去的。我们雪山地区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就是阴间和阳间生死交汇之处,向前一步,就坠入地狱,向后一步,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他说,只有你能救他,求求你,到那里去,把我的托德带回来,求求你,求求你……”
说到此处,阿加西捂住脸,无声抽泣起来。
的确,我们都知道“阴阳寮”是什么地方。
人类中的超级智者穷尽智慧,发现了天、地、人之间,还有无数多维度的夹层,而“阴阳寮”就处于地、人之间。
最初,江湖上传说的阴阳寮,是来自于东洋秘术典籍《万川集海》。
再向前追溯,亚洲远古仙师鬼谷子大师,也曾对此有过探究。
其最终结论,应该是记录在“鬼谷神篇”之中——“混沌之初,盘古开天,阴阳二分,碎片乱飞。入水为岛,入山为树,入火为星,入虚无为阴阳寮……”
在此之前,我无法相信,冰葫芦峡谷直通阴阳寮。
如果陈胜的探索完全正确,那他此刻一定也在阴阳寮之中。
“阿加西,让托德详细描述那个女人的样子。我猜,如果他在心中画像,你也感觉得到,对不对?现在,我就让警局的画像师进来,按照你的话,把那个女人画出来。你放心,我保证把托德救回来,让你们团聚。”
我的声音冷静而镇定,没有丝毫的恐慌。
此刻,我是所有人的主心骨,绝对乱不得。
阿加西点头,十指用力绞在一起。
从她额头上的皱纹看,这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女人。
所以,遇到突如其来的灾难,她还是有一些抗击打能力的。
在我的请求下,警局的画像师进来,坐在阿加西的侧面。
阿加西缓缓地闭上眼睛,十指仍然紧紧绞在一起。
我相信,夫妻之间的心灵感应能够救托德的命,同时,让这件匪夷所思的案子,露出真正的破绽。
“他在屋里,那个女人走进来,大约一米七十的高度,穿着雪白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黄金腰带。她的头发很长,漆黑色,跟她的眼睛同色。她的眼神十分深邃,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力量,如同两把短剑,能够刺穿别人心底的秘密……她的嘴唇有些苍白,牙齿整齐,鼻梁高挑,眼角略向上挑,仿佛凤凰的尾巴……她的脸,像一位欧美的影视女星……”
阿加西缓缓地叙述着,当她说出欧美影视女星的名字,画像师就开始快速勾勒。
房间里极度安静,最终只剩下画像师的铅笔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托德说,他经历了一段混乱的噩梦,进入石头后,他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仿佛坐在马背上,无法停止……他大叫,双手在空中乱抓,那时候,坚硬的石头都不存在了,四周全都空荡荡的,最后,他停下来,觉得身体和灵魂正在分离,灵魂越来越清醒,但身体越来越迟钝。他看到那个女子,那女子很美,可带给他的,只有恐惧……他想回来,但一想到穿越石壁,就明白,没有那股力量,任何人都不可能在雪山石壁中穿行……”
眼下,没有人能想象,托德究竟经历了什么。
当时,我站在石壁外面,穷尽了一切手段,却无法凿掉哪怕一片石屑。
事实证明,托德是在神力作用下,才硬生生消失。
画像师画出了人像,放在阿加西面前。
阿加西扫了一眼,再次闭上眼睛,叙述更多细节部分。
画像师半信半疑,但还是依照阿加西说的,对自己的初稿进行修改。
如此反复修正,总共耗费三个小时,才得到了一张阿加西完全认同的画像。
那是一个相当具有仙气的年轻女孩子,身材高挑,腰肢纤细,五官精致得如同美玉雕琢出来一样。
“怎么可能?这是仙女,不是阴阳寮的魔女……”
“一定是骗子,这女的是骗子,凭空造出了一个画像,这样做根本没意义……”
“好了,闹剧该收场了,把这女人赶出去!”
“大家都冷静,把画像输入电脑系统,在全球范围内搜索,看看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人?”
阿加西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表情极度疲倦。
别人以为她是装出来的,只有我知道,心灵感应需要耗费当事人百分之百的精力。
刚刚三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别说是一个女人,就算是一个壮汉,也快撑不住了。
我吩咐工作人员拿来了盒饭和热牛奶,给阿加西补充体力。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袖子不经意地卷起来,露出了手腕内侧的一个纹身。
那个纹身仅有一块钱硬币大小,图案是一只秃鹫抓住了长蛇,长蛇昂扬向上,在秃鹫的右脚上缠了三圈。
纹身虽小,但在纹身师精湛的技艺之下,秃鹫和蛇生死相搏的紧张险恶之感,刻画得栩栩如生。
这个纹身的正式名称叫“鹰蛇生死搏”,代表着一个神秘门派——“隼集团”。
“阿加西,莫塔先生还好吗?”
我压低了声音,淡淡地笑着问。
阿加西右手一颤,杯子里的热牛奶洒出来。
我抽出一张纸巾,擦掉桌上的牛奶,继续告诉对方:“我是莫塔先生的朋友,如果方便,你告诉他,我是长风战神的弟弟叶开。我们是朋友,我一定会把托德救回来。”
阿加西抬头,迅速扫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莫塔是欧美江湖奇人,也是“隼集团”的第二十五代传承者。
过去,他曾经是51地区的敌人,先后在北欧、南美、北非,与51地区展开激战。
最终,大哥鉴定了莫塔的身份,化解了双方矛盾,帮助莫塔彻底摆脱了51地区调查员的纠缠。
按照最准确的资料解释,隼集团出现于亚洲游牧民族横扫红海沿岸的年代。
他们应该是匈奴或者鞑靼的后代,因为接触到某个年代的秘术,发现了生命的至高意义,就放弃了水草丰美的平原,奔向与世隔绝的高山。
最终,他们在人迹罕至的雪山地区,建立了自己的家族栖息之地。
如果阿加西是隼集团的人,那么,托德肯定知情。
“你们不该触犯阴阳寮的边界,无论什么原因,雪山地区都没有人敢于越界。阴阳寮不仅仅是杀人,更可怕的是,他们能够残酷地消灭一个种族。雪山地区本来还有一些远古族群,因为阴阳寮的出现,他们都被扫荡一空。听我的劝告,不要再到冰葫芦峡谷去,那里是阴阳寮的地盘,切记,切记……”
我突然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阿加西,转告莫塔先生,我要寻找同事陈胜。他很可能消失在冰葫芦峡谷,如果能找到他,我可以向上级打报告,提供高额酬金。”
这是妥协之策,但却是在总部的允许范围之内。
阿加西抬头,冷冷地注视着我。
我没有躲避,迎接她的审视。
这一次,我说的是真话,只要隼集团帮忙,酬金一秒钟就到账。
“我们从来不为金钱活着,除非——你们肯释放目前仍然囚禁在关塔那尼海底铁狱的几位要犯。这是一场交易,大家都有自己迫切需要的东西,不是吗?”
既然阿加西是隼集团的人,那么,我很快就能计算出,他们想救的是哪几个要犯。
迅速衡量之后,我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阿加西,你同意寻找陈胜,我就同意释放那几个人。不过,一切都需要时间验证,我从打报告到把人放出来,至少需要几个月时间,你得安心等着——”
“成交。”阿加西放下叉子,把右手伸过来。
我们重重地握手,已经达成了战略同盟。
“我会再次联络托德,现在,他是我的遥控,不管他看到什么,都会映射在我心里。阴阳寮在雪山存在太久了,我怀疑,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是在最古老、最隐秘的雪山‘山髓’。那样的话,营救起来就比较麻烦了。最方便的,当然首推爆破,你说呢?”
我们在警之察眼皮底下聊这些话题,并不担心,别人听到我们的合作计划,因为我们使用了大量的江湖暗语和帮派黑话,只有真正的大行家,才能做到这一点。
“爆破?不——”我苦笑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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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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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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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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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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