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扭头,郁秋正皱着眉头看着他:“莫非你要走了。”
“你怎么总听我打电话?”
“人家客人还病着,你一个东道主就这么走了。”
“齐总不是还在这里吗,再说这两天有专人安排他们的参观事宜,没我什么事儿。”
“好好地你去北京干吗?”
梁云川有些不耐烦:“郁秋,这跟你有关系吗?”
“你要去找她对不对,昨天才分开,你今天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她,真行啊梁云川,你们两真行。别以为我不知道,顾唯为了一只快要死的狗放下工作跑回去,这你也不管,居然还这么纵容她,我就不明白了,一只狗而已,有那么大不了吗,没了再养一只新的呗,还大老远地跑回去,她矫不矫情?”
他听了很是无奈,朝她摆摆手:“郁秋,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你一再地跟我说,自己已经改了,已经不会再为了名利去碰一些皮草制品改成了简约环保的风格,可我觉得你本质并没有改变。你对动物根本就没有最起码的悲悯和同情心,当初我为了说服你,带你去一家狐狸眼养殖区看过取皮的过程,你亲眼见到那只关在笼子里的狐狸被人用电棒电击而死,在体温没有散去的时候又被钩子吊在空中,一张完整的皮毛被尖锐的刀硬生生地剥了下来。我在一边看的于心不忍,可是你只是面无表情地告诉我,这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因为人类强大,就可以利用动物来做成衣饰品,没什么不对。”
梁云川陷入了那段回忆,心有戚戚然:“所以我才会跟你说,我们的观念悬殊太大,还是分手比较合适,那个时候你一度认为我小题大做,我们也为此发生了许多争执。现在你回来,突然说你不做皮草了,已经彻底改了,但听说顾唯回去陪伴她的狗最后的几天,却又说她很矫情,加以嘲讽,你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对生命的同情,应该是发自内心,油然而生的怜悯和善待,不是装腔作势。你郁秋敢说你如今的设计风格转变,跟近年来欧洲各国陆续开始颁布动物保护法律、限制皮草制品没有关系吗,我看不然吧,所以别把什么都往我身上扯,我承受不起。”
郁秋被他说到要害,无力地张了张嘴吧,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梁云川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下午便抵京,第一时间给顾唯打了电话:“你在哪儿呢?”
“在家,收拾点儿东西,过一会儿就出发,先去芦子水。”
“有没有人陪你去。”
“本来我妈要陪我的,但是厂里临时有事儿,她跟我爸都走不开,我就准备自己去。”xǐυmь.℃òm
“你家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顾唯眨了眨眼睛,像没听明白一样:“什么意思,你刚才说接谁?”
“你啊。我陪你去,我刚到北京,现在准备从机场出发。”
“不是……你之前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明明还在舟山的呀,访问团不可能这么快走的。”
“他们那个张总水土不服住院了,行程耽搁了两天,我就抽空回京一趟。”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梁总,你难道是特意来找我的?”
“当然不是。”他一口否认:“我只是想认识一下你的狗,总听你提起它,都还没亲眼见一见。”
顾唯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好吧,我现在微信把我家地址发给你。”
她很快发了个定位过去,又备注了楼号和门牌号。
梁云川开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他把车在空位上停好,上楼去帮她拿东西,直到门铃响起,顾唯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的男人时,才从现实里反应过来。
他没有骗自己,真真切切地赶到了她身边,顾唯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她想,如果这个人已经是自己的男朋友了,她一定用力地抱住他,踮起脚亲吻他。
他穿了一件浅棕色棉麻衬衫,跟平时工作的状态到底有些不一样,明明昨天才见到,可现在看到他,顾唯还是难掩内心的激动。
“你进来吧,我爸妈都不在,不用拘束。”
“我来的比较急,应该提前带点儿礼物再来的。”
“带什么礼物,我爸妈都不在,你来过了他们也不知道。”
“那下次我再郑重拜访。”
顾唯被他的说法弄得有些害羞,微微红了脸。
她蹲下来找了双男士拖鞋递过去,梁云川换了鞋,环视了一下房子,这是她的家,虽然是个老小区,面积也不过八九十平米,可他还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这里到处都是顾唯的气息。
贝壳窝在沙发边上,看到有陌生人来,喊了两声。
梁云川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嗨贝壳,咱们俩终于见面了。”
“我计划了两天一夜的出行,就简单带了些东西,应该差不多了。”
他倚在她房间的墙上,看着她最后检查了一遍小箱子里的物什,又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个相框,里面是她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顾唯穿着一件粉色的衬衫,坐在旋转木马上的笑得很灿烂。
梁云川走近了把照片拿起来,夸奖:“真可爱。”
“是嘛,这是我二十岁的时候拍的。”
“我是说相框可爱。”
她没好气的哦了一声,把相框从他手里夺了过来,又端端正正地放回原位。
梁云川在她身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是老的多层小区,也没有电梯,贝壳能站起来,但是下那么多层台阶对它来说还是会费不小的力气。
顾唯本来不想麻烦梁云川,想要自己抱他下去,梁云川已经蹲了下来稳稳地把它给抱住了:“贝壳可不是小狗,你抱不动。”
“梁总,你也养过狗吗?”
“以前养过一只,金毛。”
“那现在呢?”
“它已经不在了,是跟着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狗,我高中的时候老死的。”
她陷入短暂的沉默,步伐有些沉重地跟着他下楼。
他特意带了越野车过来,自然是梁云川开车。顾唯抱着贝壳坐在后面,梁云川转过身摸了摸贝壳:“乖宝宝,我们出发。”、
贝壳是聪明的狗,它看得出来梁云川对自己不错,再加上又抱着它下那么多楼梯,对梁云川也多了几分亲昵,蹭了蹭他的手心。
“它喜欢你。”
“真的吗,这么有眼光。”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养的狗。”
去芦子水的这条路,梁云川熟悉的很,以前会跟朋友出去野营。
那里离城区有段距离,在房山蒲洼乡,梁云川告诉顾唯:“这里相较于北方平原地区算是海拔比较高的地方。”
“怪不到都是梯田,我在北京待了那么多年,都没来过这里。”
“其实春天来最好的,那个时候满山遍野都是杏花和山桃,红粉一片,车路过的地方,总有大片的杏花林,一路都有清淡的香气。”
现在正是夏天,山野间倒也还有一些花未过花期,零星地点缀在一片葱茏之中,夕阳西下,山风吹散了热浪,梁云川把窗户打开,贝壳受到感染,也打起精神,从顾唯的腿上立了起来,把头靠在床边看外面的风景。
落日在山峦和树隙之间显现出一片橙红,梁云川从后视镜里看到阳光落在顾唯和贝壳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安宁。
他们没有在芦子水逗留太久,又开了八十多公里去金水湖度假区过夜。
在度假区内办理好入住茅屋别墅,夜幕已经完全落了下来,因为不是节假日,这里很是幽静,顾唯给贝壳又喂了一些食物,可能是因为出门没有那么无聊,它的胃口也好了些,多少吃了点儿东西。
在水上长廊吃完晚餐,她和梁云川带着贝壳散步,它终于不肯再让人抱,自己慢慢地往前走,顾唯又燃起了一些希望:“你说它会不会是看到美景振作了起来,病情也可以康复了。”
“也许吧。”
梁云川没敢告诉顾唯,他养过狗,所以心里清楚,贝壳的状态并不如她所见的那么好,这只是回光返照的假象。它想要陪伴它的主人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在它意识到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间的末梢节点,做出最后的回应。
怕贝壳走累了,他们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贝壳蹲在他们中间,梁云川想留下一点儿纪念,就请路过的游客帮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回到住处,他们在湖光山色中入梦。
顾唯没有定闹钟,是被晨光给弄醒的。她看了一眼贝壳还在睡,就先去洗漱再准备叫醒它。
可是等她收拾完毕再去喊它的时候,贝壳还是躺在地上,它一动不动,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意识到什么,往后退了一步,捂住了嘴巴,然后小跑着到隔壁,用力地去敲梁云川的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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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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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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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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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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