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工作就相对轻松些,设计部需要完成设计风机检修道路施工图,虽然有精确的测量数据反馈,顾唯还是想和同事一起出海考查线路。
因为出海需要填写用船申请单,顾唯把表格打印好拿去给梁云川签字,他看了一眼申请时间:“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总工一直在近海施工平台上,我正好有事情交代他。”
“我们从哪个码头出发?”
“运西闸。”
顾唯点头,他们乘坐的是普通的交通船,船身比较矮,在大的码头无法固定,所以往返都在运西闸进行。
运西闸的闸水不深,如果从那里出发,就要等到最高潮的时候走,所以到了当天,梁云川和顾唯他们一行人很早就出发了。
六点多的海面,天色已放晴,一轮红日在遥远的海平面露出圆润的边缘,将远方的云层晕染地妖娆透亮。
顾唯站在甲板上深呼吸一口气,舒展双臂。
梁云川看着她问:“你喜欢大海吗?”
“当然。”她毫不犹豫:“我从小就喜欢大海,每次跟父母去海边玩都很兴奋,还总是梦想着自己以后能有一间面朝大海的大房子。”
“梦想实现了吗?”
“自然是没有,如果实现了那还能叫梦想吗。我主要是没赶上好时机,房价低的时候忘了买,等到再想入手,海景房的价格已经翻了好几倍。现在想想,我这些年真是只顾着埋头搞研究,连投资理财的能力都丧失了。”
梁云川见她痛心疾首,便出口安慰说:“没关系,我名下碰巧有很多海景别墅,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随便住。”
顾唯颇为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哇梁总,有您这么安慰人的吗?”
梁云川被她的模样逗笑了,眉眼都舒展开,浸润在一片柔和的光线里,风一动,他的睫毛也轻轻扇动,无须任何笔墨,已经自成画卷。
顾唯一时看着他,竟忘了挪开视线,直到他说话她才回过神:“其实我跟你一样,也很喜欢大海。”梁云川把双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每次出海的时候都觉得一望无际,人只有眼见天地之大,才能感觉到自身的渺小。”
她眯着眼睛环视了四周,只觉得海面茫茫一片,除了粼粼水光和偶尔掠过的黑色水鸟,什么都没有。
沧海一粟,大抵如此。
海上很快起了风,同事即时取景,不时走过来跟顾唯讨论行船路线,她俯身不停地查看经纬度,船在涛浪中上下起伏,她感到有些眩晕。
梁云川见她脸色开始不太好,让人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坐着休息一会儿吧,这会儿风大,船开不稳。”
她喝了一口水,闭着眼睛小憩了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云川轻轻唤她:“顾唯,到了。”
跟着下了船,她一眼就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像是大型的足球场,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也岿然不动,这就是海上作业平台,长度超过100米,作业面积超过2000平方米。
虽然仍在近海海域,下面却是翻腾剧烈,要在如此起伏不平的海下施工,施工部的压力不言而喻。
总工跟梁云川讨论岩石取样的结果,指着后面地上放着一块直径接近两米的大石头说:“这是散体状弱风化花岗岩,强度125.7兆帕,是正常路面硬度的3-4倍,跟我们之前预测的很接近。”
现在机型已经确定,等到调试成功,钢管桩就会被运过来,几十米的“定海神针”,要被一根根地捶打进坚硬的海底岩石,人类总是在创造一个个看似不可能的奇迹。
而他们正说着话,天上云层流动,厚重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把太阳给遮蔽了大半,梁云川抬头看了看:“这是要下雨了?”琇書蛧
总工点头:“恐怕是,海面上就是这样,雨总是来得突然,天气预报都不作数,估计你们回去的时候,这雨不会小。”
他猜的没错,回程的时候,交通船才刚开了十来分钟,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玻璃窗被雨水冲洗,窗外的风景像是墨汁一样晕开。
这样的环境下,船身难免更颠簸了些,再加上舱内沉闷,机油的味道隐隐绕在口鼻间,顾唯越发觉得呼吸不畅。
梁云川在她身边坐下来:“你是不是晕船了?”
顾唯低低地应了一声:“我以前不晕船的,可能是最近总是熬夜,睡眠不好连体质都变差了。”
她手脚渐觉一阵凉意,忍不住把手缩进了口袋里,梁云川见她的样子很虚弱,把外套给脱了下来,不容拒绝地给她披上:“穿好,现在是在海上,外面还下着雨,突然降温你很容易生病的。”
外套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味道,顾唯心里一暖:“梁总,那您不冷吗?”
“我不冷。”
她跟他道谢,也不再拒绝,拢了拢梁云川的外套,把自己整个包裹进去。
没想到还是生病了。
等下了船,顾唯就觉得昏昏沉沉,从药箱里翻出两颗感冒药吞下,连晚饭都没有胃口吃就回宿舍去睡觉了。吃了药却仍旧不见好,她上午请了假,一觉醒来已经临近中午,洗了脸仍然意识昏沉,明明盖着厚棉被,手脚还是一片冰凉。
梁云川本想找她有事,见她一直没来公司有些不放心,回宿舍敲了敲门:“顾唯,你在里面吗?”
她把门打开的时候,两颊还有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睁着一双惺忪的眼睛看着他,说话更是有气无力:“梁总不好意思,我生病了。”
梁云川把手放在她的额头探了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怎么这么烫,像是发烧了,你测过体温没有?”
顾唯摇头:“没有,就是睡了很久,越睡越冷。”
梁云川从她的药箱里找到体温计,过了一会儿显示温度接近三十九度。
“吃药了吗?”
“昨晚吃了,今天不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更严重了。”
“这温度太高了,你得去医院看医生,来,把衣服换好我陪你去。”
在她换衣服的时候,梁云川已经让郝群去公司食堂打包了一份米粥回来,她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更不利于身体恢复。
等顾唯喝完粥,他开车带她到城区的医院,医生看了看她的状态:“打一针退烧针吧。”
顾唯抬了抬眼皮:“现在不是不提倡打针和输液吗,吃药不行吗?”
“小姑娘,你这不是普通的发烧,接近高热了,别逞强了。”
护士拿出针头的时候,顾唯故作淡定地瞥了一眼,心里突突的。她一向怕疼,从小就不爱打针,偏偏梁云川就在边上,她还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针头碰到皮肤的那一刹,她暗自吸了一口气,眼前却忽然一黯,梁云川伸出了手掌,挡住了她的视线:“别怕。”
他的手掌平整干净,指尖微微触碰在她发烫的额头,带着零星清凉。
就在这一刻,被遮挡的画面,四周流动不息的人群,小孩子在母亲怀里肆意地哭闹,广播里沙哑嘈杂的通知……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同时静了下来,像是燥热的午后忽然咽下了一杯薄荷茶。
疼痛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顾唯一时分了神,竟然也没有那么怕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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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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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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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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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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