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断裂的琴身中有一道青色的影子飞出在空中盘旋,胡商和他带来的几个人迷迷瞪瞪的却全都去抢夺青影,在客栈中心围成一团。
冷箭从脑后飞来。
银环在前掩护,青影飞向李恩落在她的掌心,渗透进肌肤里。李恩同时靠近袁珏春,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李恩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搭在自己肩头,二人踩上窗户从三楼跳下去,直直落在沱江中,湍急的水流裹挟着二人顺流而下往东南方向而去,离妖市越来越远。
李恩一直抓着袁珏春拼命往岸边游,她利用身上的妖气与河流对抗,终于爬上了岸。袁珏春已经人事不省,李恩在他胸口用力挤压,把淤积在胸口的水挤出来。
袁珏春咳嗽几声气喘如牛,看着面前浑身湿漉漉的,胡人打扮的男子下意识的躲闪。李恩想起了自己还穿着男装,嘴上还粘着胡子,一把撕掉。
“是我,李恩。”
“你怎么这种打扮?怎么只有你一个,珏伤呢?”
“我自己来妖市探路,珏伤,可能还在辰县吧。”
“刚才怎么了?”
李恩回头看向身后的酒楼,那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可是银环一直没有出来,反倒是惊动了对面妖市,她一下脸色大变。
“不好。”
“怎么了?”
“你在这儿躲着,我要回去。”
袁珏春拉住她的衣袖,“回去干吗?”
“我朋友在里面。”
“不行。”他的语气坚定,“珏伤不在,我不能让你出事,你没看到妖市的人过去了吗?”
他们说话间四名忍者轻点足尖正从水面上飞过,李恩愈发焦急。
“他是为了帮我们才被困在客栈里,妖市的人一到他就死定了。”
“你要是去了也死定了。”
嘶啦一声,李恩撕掉袖子,一边嘱咐袁珏春躲起来一边朝酒楼方向跑去。她一直观察着地势,躲在吊脚楼后穿行,,妖气化剑频频飞向忍者,与他们在黑暗中缠斗起来。
四名忍者在江边被妖气击中落入水里,溅起几丈高的水花,再次把李恩淋得湿漉漉的,不过也给李恩赢得了一些时间。
她从屋后爬上二楼,看到掌柜的从胡商手里接过银子,有几个跑堂的拖着剑卫的尸体往楼下去。她到三楼的时候发现银环满身是伤躺在地上,牙关紧咬双唇颤抖,在极力承受着什么,他面前是那个提着箱子的男人,他半蹲在银环面前,正在他身上寻找什么东西。
现在三楼就只有他们俩,李恩从背后发出一记咒诀,悄无声息的打在男子脑后。男子闷哼一声还未倒下的时候,李恩已经风驰电掣般翻窗而入,滚落在银环面前,双手接住即将落地的木盒。
“银环?银环?”
她低声叫着,银环勉强支起身子向她笑了一下。
“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他还未回答,楼下传来了胡商的声音,依旧是李恩听不懂的南越国语。银环听完了装作提箱男子的声音回喊一句,下面传来了满意的声音。
银环抓住李恩,“你快把他的衣服换上。”
“下面怎么了?”
“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可是……”
李恩面露难色,要她在一个大男人面前换衣服终归是难为情的,她四处看了看,先把提箱男子外衣扒下来,把箱子也提在手里,然后去靠墙的角落把桌子立起来,她站到桌子背后开始换衣服。
银色月光倾洒进来在墙上描摹出少女单薄的身子,瘦弱的如同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银环支起身子斜靠在桌子上,桌后李恩的每个呼吸都令他心驰荡漾,墙上黑色的影子也好像多了一抹暧昧的颜色。
李恩换好衣服出来,站在银环不远处。
“过来。”
银环挥手,李恩往前走了两步。
“你这样根本不像。”
“那怎么办?我又不会易容术。”
“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李恩瘪嘴,走过去,银环抓住她的右手,她想反抗,银环却示意她不要动。
“你要干嘛?”
“你还真担心我吃了你啊。刚才焦尾琴里的东西不是飞到你的这只手里了吗?”
李恩若有所思的点头,她开始明白银环的意图了。
“我觉得木行之力现在应该在你身体里,你试着发挥它的力量,想想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她觉得有点道理,可是又说不通,如果木行之力随便就能放进人的身体里当初李淳风何必花那么大的力气把它收入焦尾琴中,但身体里有个温暖的力量好像在提醒她不用担心,让她放手一试。
李恩闭眼在脑海里想象着男子的样子,不多久她听到了银环的惊叹声。
“真像。”
李恩睁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和原先不同了,她摸到唇上浓密的胡须,深陷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
“有多像?”
“只要你不开口说话,就没人能认出来。”
“那我也不能一直不说话啊。”
“你押着我出去,我帮你说话。”
“不行。”
李恩眼神凛凛然,“你被当做叛徒押回去,月见里一定不会放过你。”
银环挑肩,“无所谓,我不在乎,反正早晚都会死。”
“我在乎。”
银环愣住了,空气凝固了一刹那,李恩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还有别的意思,又解释了一句。
“你要去救珏春,他在客栈东南方向三里左右,快去找他。”
“那你怎么办?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你一直不说话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那你就帮我说不出话吧。”
李恩突然握住他的手,用他的指尖擦着自己咽喉划过,脖颈上出现了一道血痕,李恩笑着朝他点头,然后捂着脖子踉跄下楼,银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才从窗户跃下,落地后变成了一条黑底银环小蛇往下游而去。
李恩到了二楼虚弱的倒在地上,咽喉发出滞涩的声音。有同伴过去把她扶起来坐下,她抢先一步指着窗外示意银环逃跑了,为首的中年胡商走过去给了李恩一巴掌,李恩嗓子又发出一声滞涩,胡商又是一巴掌,打得她头晕目眩,从长凳上跌倒下去。
胡商上前又踹了她一脚,有同伴过来劝住胡商,对李恩手里的箱子指指点点。她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想打开箱子看,但是上面的锁很复杂,要解开得费一段时间,所以她就先放弃了,现在看来他们对这个箱子都很紧张。
几个胡人又耳语了几句,又把李恩扶起来,帮她把脖子上的伤口包扎起来。胡商迈着大步带着他们出了酒楼,踏上了驶向对岸的小船。
一叶扁舟,在夜色中飘飘摇摇,对岸灯火通明,五座吊脚楼像连营一样紧密相连,每一座吊脚楼从上至下全都点着灯,照的里外宛如白昼,甚至比城里节日的焰火还要耀眼。
沱江水浪湍急,他们驶着小船往最中间的吊脚楼而去。李恩坐在船头,冷水拍起来打在箱子上,她把箱子抱在怀里偷偷打量。
这是个一尺见方的木质小箱子,外面涂上乌色的漆,边角都打磨的十分光滑,正反两面刻着飞龙在天的图案,用金箔镶嵌在其中填充出金龙的身子,用红玛瑙做眼睛,龙须龙爪用的是黑曜石,至于天空祥云用的则羊脂玉。
光是这个箱子就价值连城,里面放着的东西价值不言而喻。
箱子不重,她轻轻晃了晃,里面有衬布之类的东西做缓冲,感觉不出装着什么。突然一只大手出现抓住箱子的把手一把夺过,是那个胡商,他叽哩哇啦的说了一通,李恩频频点头,看到船马上就要靠岸了,她也起来和其他人一样站到胡商背后。
河岸边有十几个人站成两排等着他们的到来。琇書蛧
李恩一眼就看到最中间的那个奇装异服的男人,吸引她的不是他的日式装扮,而是那张俊俏的脸庞,明艳不可方物,好像夜晚的一颗璀璨明珠,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俊俏甚至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美貌,如果他是女人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祸水,李恩一下子想到了《洛神赋》,也许只有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洛神赋中的天人之姿。
所有胡人都也被面前的美人惊呆,船停了好一会儿都没人下船。反观月见里,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直直站着显得仪态万方,器宇轩昂,微微上挑的眼尾却又添了几分媚气。
他看着胡商一行人掩嘴对一旁的蓝衣忍者耳语几句,翘起的小指都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魅力。月见里说完话,一转身进了吊脚楼,胡商忘了自己是在船上就要往前追,一下子踩空跌进水里,有个随从胡人立时跳进去把主人救上岸,李恩和其他人也踩着踏板来到岸边。
刚才听月见里说话的那个忍者掏出个瓷白小瓶,开始给每个人分发驱虫丸。胡商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随从伸手去接却被忍者打掉示意要他自己来拿,地上的胡商怏怏起身接过驱虫丸一口吞下,然后拉着忍者的衣角追问,这次他说的是汉话。
“刚才那个就是你们的主人月见里吗?原来是个大美人啊。”
忍者不理他继续分发药丸,李恩接过去一口吞下,因为喉咙的伤口吞咽艰难,那忍者在李恩面前多停留了一会儿,看着她把药丸咽下去才离开。胡商还不依不饶的追着,忍者留给他一记威胁的眼神然后离开。
十几名忍者分成两排站在两边,胡商一行人从他们中间穿行,还没靠近吊脚楼就闻到建筑散发出的怪味,那味道来自一楼的毒虫,他们一进吊脚忍者立刻收尾把他们的后路封住。
走进去后满地都爬着毒虫,银环没有说错,这里比起虿盆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栋楼的毒虫不同,而这一栋楼里集齐了所有蛇虫鼠蚁,因为已经服下了驱虫丸,那些毒虫无法爬到他们身上却在脚边爬行环绕,看得人心里难受,胡商一行人捂着鼻子绕过虫坑走上楼梯。
来到二楼气味淡了一些,胡商放下手帕,衣服还是湿漉漉的滴着水,他把衣角袖口都拧了一下,江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二楼两边摆着一些普通的毒药毒虫,无人看守,忍者把他们左右后三个方位都包住,他们在裹挟下前行。
走到二楼尽头,有个螺旋状的乌木扶梯,还有一扇小门,打开后还有一条连到旁边吊脚楼的木桥,在风中飘飘摇摇,看起来岌岌可危。
他们上了楼梯,这次忍者换了队形,前边有人引着后边有人守卫。这段楼梯看起来不长,但走起来却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望着近在咫尺的三楼,却怎么也也走不到。
所有人脚下一软,果然还是中了月见里的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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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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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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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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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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