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众生惊叫。台上霸王慌了神。他霸气迈步,匆匆走到虞姬身边,用手捂住她的伤口。还好伤得不深,但戏却是唱不下去了。
霸王匆忙地把虞姬送进医院,到了那儿,杜见遥才知他是秦方,穿着覃爷的戏衣,把覃爷的唱腔学得有模有样。
莫非这一切全都是他的安排?拉拢不了她就想让她死?
杜见遥油然生怒,咬牙使劲把他推开。血流得更急了,秦方急忙按上,死死地搂紧她。
“别乱动!”他低喝,浓墨重彩掩住了真面目,全然找不出他此时的表情。
虞姬悄然落泪,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别它。
秦方见之很难过,柔了几分语气,轻问:“你干嘛真抹脖子?”
杜见遥反问:“你为何备真剑?”
“不是我!”
秦方矢口否认,然而过了会儿他突然默声,或许已经猜到是谁,但不敢明说,只道:“以前齐承灏势大,被你拒之门外的奉承之徒不敢造次,现齐承灏失了多座军械库,他们就蠢蠢欲动。在外人看来你就是齐承灏的左膀右臂,除掉你算给他一个警告。”
“你怎么知道?你也是他们的人吗?”
杜见遥不相信他。秦方百口莫辩。他侧目看到金彤端来消毒纱布,想表现,连忙殷勤地去接。
“你手脏,你走。”
金彤把他推开,而后关上门。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秦方摊着一双血淋淋的手无处可去,只好披着沉重的甲,坐在廊中长椅上。
“上海你不能再呆了。”金彤边说边拿棉花团擦拭杜见遥脖子上的伤口。
先是刺痛后是灼烧,杜见遥却像没了知觉,只是微微地皱了下眉。
金彤倒是替她疼,低头轻吹着她脖上的血口,诚心实意地劝她:“齐承灏不信人,而那边人竟然敢与你动手。若真要出事,你逃都逃不走。”
本是一句好话,杜见遥听着却反胃。她突然推开金彤,拿起边上的盘子,弓身干呕,呕着呕着,泪珠儿把妆染脏了,眼角边多两条蜿蜒的黑。
该来的终究要来。只是来得这么不合时宜。
金彤很吃惊,不敢问却又忍不住试探:“该不会是……”
杜见遥连忙摇头,就算是也不肯承认。
出了医疗室,秦方还在,穿着戏装就像穿越而来的古人。他起身,来迎虞姬,可虞姬偏偏不理他,两人仿佛刚离了婚。
“见遥,我送你回去。”金彤有意往中间站,当个十万伏的灯泡,非要闪瞎秦方。
秦方死皮赖脸地跟在她俩身后,一直追到杜见遥的住所,一半哀求一半威胁道:“让我来照顾杜老板吧,这次的事责任全在我,没我她不行。”
他威武地站着,像个霸王。
“你?”金彤横眉怒目,抄起墙角边的扫帚往他身上一通乱打,扫帚柄都打断了,这讨厌的人都赶不走。
这可怎么办?金彤气得直插腰。
杜见遥似乎怕她受累便与秦方说:“我的伤不重,不需要别人照顾,不过秦先生有两句话我倒想与你说。”
话落,杜见遥走到里间,秦方像是吸入灵气的偶人,连忙跟了过去。
杜见遥转身,开山见门。
“我知道秦先生的身份,也知道先生您想要做什么。其实之前我也说得很明白,我不会为别人办事,你在我身上纯粹浪费时间。还有,今日的事应该与你脱不了干系。我不知是得罪哪位高人,需要安排这么一出。”
“不是我干的。”秦方辩解,“我不会害你,我……我是杜老板的戏迷,仰慕你多年。”m.χIùmЬ.CǒM
这句话说得真切自然,但是从秦方嘴里出来总得打个折。
杜见遥已不是少女,轻率的“仰慕”打动不了她,更何况她是个“男人”。
秦方怕她不信,拿起桌上的抹布死命地擦着大花脸,脸皮被蛮力扯得走样,终于露出一小块真容。
原来他的眼与肖遥的有些相似,总含着一丝笑,目光炯炯。
“我接近你也是带着任务,前几回如此,后几回我只是纯粹想见你。或许你不知道,我在覃爷那处都是等你,第一天等不到,我就第二天再来,第二天等不到还有第三天,总有一天能见到你。别的不说,我拉琴你唱戏,就让我知足了。我是你的戏迷,一直都是,我怎么会忍心害你?”
杜见遥不动声色,似乎是觉得他编的话太蹩脚。
秦方博得不了她的信任,低头沉思许久,干脆孤注一掷。
“杜老板,其实那天在教堂这里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唱旦的,你是真正的‘旦’,哪怕装得再像,我也能看出来。我很好奇,不知你这么做的原因,但这样也好,与你搭话更方便。我知道我名声不太好,可对你没有半丝轻蔑也没有不尊重,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
杜见遥仍不动声色。不知为何,听他说出“我就知道”时她半点都不惊讶,只淡淡地说:“我是齐承灏的人。”
“我知道,但我可以带你走。”
秦方胆大妄为,一时昏了头,什么都不怕。
杜见遥很清醒,身陷死局,走投无路,除了金彤之外谁都不相信。
“你呆得太久了,被他发现,他会要你的命,你快些走吧。”
秦方激动地靠近她。
“你就这么怕他?”
她转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不是怕,是你不懂。”
杜见遥点到为止,而后转身上楼。
秦方却不死心,硬是追过去拉住她的手,抛出最后一张底牌。
“他动不了我,我也是有靠山的人。”
杜见遥听后冷笑起来,很看不起他的幼稚。
“你的靠山怎顾得这些?你对靠山有用时,他们才会出面。没用了或做了他们不喜欢的事,你就分文不值。”
话落,她把他的手往外一掼,赶他出去。
“不,我有用,我能用……至少我能保你平安!”秦方几乎嘶吼起来,从未有过的急切。
杜见遥望定他,目光凄婉。她像在思索,而后于心不忍地说:“我怀孕了,走不动也走不了。你别在这里费功夫了,走吧。”
话落,转身上楼,毫不留恋。
秦方愣在原地,缓过神后背脊直发凉。他像是战败的将军,无措地拿布巾一遍遍地抹面,明明不甘心,却又说不了什么,做不了什么,所以他只好走了,走前留了句话:“我还会来的。”
杜见遥听见了,蓦然心动。或许他长得很像故人,有那么瞬间她竟然动了心思,可事到如今,已经没得选了,戏唱了一半总不能欺场。
杜见遥对镜抚着脖上的白纱布,想着怎么与齐承灏交待。
《霸王别姬》这出戏第二天就上了小报,遍地开花。齐承灏看到这则花边新闻,上一秒还没什么表情,下一秒就狠狠地将小报撕得粉碎。他连夜赶回上海,一到办公厅,二话不说冲到杜见遥的公文桌前,将一份报纸狠摔在她的脸上。
“虞姬还魂?你信吗?”
话落,齐承灏扬起一抹很诡异的冷笑。
众人纷纷侧目,不敢吭声。
杜见遥心虚气短,捡起报纸看着斗大的墨字,低声解释:“这是因为……”
“你答应过我什么?”
突然,齐承灏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拎到自己面前,眼对眼,鼻贴鼻。头一回,他这般失态,全然不顾有人在场。
杜见遥抿下嘴唇,露出让人难辨真假的愧疚。
“我只是去唱戏,我什么都没做。”
齐承灏不信,用了更大的力气推开她。杜见遥连人带椅摔在地上,撞倒了身后的衣架。军帽、披肩、斗篷纷纷落在她身上,有意地想要保护她。
殷副官见势不对,斗胆劝齐承灏:“司令,杜老板也没什么事,他不过……”
“滚!”
齐承灏怒吼。殷副官立马就不吭声了,领着一干同僚离开此处,刚要把门翕上就见齐承灏一把掀翻公文桌,不成句的怒吼像极困兽。
杜见遥承受着他的愤怒,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看他挥起了拳头,似乎要将她置于死地。情急之下,她只好说:“我怀上了。”
齐承灏的拳头蓦然停在半空中。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杜见遥,整个人如同上了浆。
“你说什么?”
杜见遥最不想留的东西却在最关键的时候保住了她。厄运反噬,小腹隐隐作痛,似乎在替她承受所有的罪。
她不由捂住腹,蹙起眉,楚楚可怜地看向齐承灏,求饶道:“别伤害他,就当我求你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血骨。”
齐承灏势如骑虎。他心里容不得半丝背叛、半点怀疑,但偏偏敌不过她秋水般的含情眸,心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泡软了。
他放过她了,缓缓地放下了手,然后折去他的傲骨,半跪在地,小心翼翼扶起她。
“有没有摔疼?”齐承灏轻摸她的脸颊,很心疼。
杜见遥咬下唇,含泪摇头。“还好,不疼。”
她在他面前总不说实话,他有时能分清,有时晕头转向。
齐承灏就当这是假话,微微一笑,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吻上一千遍作为赔罪。
“对了,是男是女?”他激动地问。
“男的。”她冷淡地回。
“男的我喜欢。”
他笑了,笑得极其灿烂,就像一个极好的丈夫,满心期盼着自己的孩子呱呱落地。
杜见遥死里逃生,天真地以为灾难过去了,次日却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新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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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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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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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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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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