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书很认真地听着,十分小心地道,“阿姨是个性情中人。”
“这不好,我知道。”谢女士突然握住了许若书的手,期待地看着她,“若书,你说,我该怎么办?”
许若书真正被吓住。
谢女士完全没有丧失理智,正因为有理智,所以她非常清楚地明白,她不该去。那个男人,是她人生里的一个错误,一场劫难,她当年离开他是正确的,如今更不应该再生出无谓的怜悯。自他们分开,他的生与死,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但她不忍,她狠不下心。她需要一个人的支持。
“阿姨……”许若书困难地道,“我……”
看着她的表情,谢女士明白过来,她失望地松开了许若书的手,轻声道,“我明白了。”
许若书心潮翻涌,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去吧。”
谢女士吃惊地看着她。
“陈年旧事,忘却与记得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如果不想自己有遗憾,那就去吧。无论如何,是自己真心爱过的一个人。如果阿姨想去,就去吧。谁也没有权利责怪你。阿姨也不用自责。”许若书自己也觉得一番话说得经验十足,老气横秋,似乎已然活足八十岁。
谢女士看着她良久,轻轻吁出一口气,柔声道,“谢谢你,若书。”
咖啡没喝完她就先行离开,坚持在杯下压了钞票。
许若书又坐了一会才站起身来走。
心里其实忐忑得要命,要是让周谨谕知道她是这么劝说他妈妈的,是不是能掐死她?
可是她是真的那么想的……她说的是真心话!
回到家里面对周谨谕,就忍不住心虚。
大约是态度比平时更谦卑更讨好,弄得周谨谕也奇怪起来,多看了她几眼。
吃饭的时候,许若书又殷勤地要给周谨谕盛汤以及剥虾。
周谨谕放下筷子,看着她。
“有话要跟我说?请假?还是涨工资?”
许若书笑着摇头,“没有没有。”
又手脚麻利地递上来纸巾。
“……那么,什么事?”周谨谕蹙起了眉头。
许若书瞪大眼睛,“哪有什么事!”她语气笃定,用眼神埋怨周谨谕的多心。
周谨谕用纸巾摁摁嘴角,“……哦。”他重新垂下头去喝汤,好一会才含糊地着道,“明晚我们去荣华酒店吃晚饭。”
许若书记起来,明天是那场劫难七周年祭。立刻答应道,“好。”这样的日子他心情一定不会好过,作为他的助理,陪在身旁,简直义不容辞。瞬间里,她连到时候该说些什么都想好了个大概。
不料周谨谕又慢吞吞地道,“周老先生结婚七周年庆。”
许若书愣了一下。
结婚七周年庆?他怎么好意思搞什么周年庆?许若书很想这么说。但忍住了。
周谨谕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这是第一次办结婚周年庆。因为……”他停顿一下,“周夫人怀孕了。”
啊。
许若书差点囫囵吞下一颗滚烫的牛肉丸子。
“不用怕,我陪你去。”肯定是一个热闹喧嚣的场合,许若书自告奋勇道,“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周谨谕闭上嘴,耳根子有一点赧然的烫。这话还真是有点伤自尊啊,仿佛自己的软肋被她攥在了手上……但是却又让人隐隐约约地添了几分欢喜,她比他足足矮上一个头呢,看上去一副又娇又怯的模样,竟然雄纠纠地安慰他不用怕。
“……嗯,我不怕。”他温和地附和道,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因为场面隆重,因此李西儿特意翘了个班,陪着许若书挑衣服,做头发……
许若书觉得实在是没必要,但李西儿说了,“你站在周谨谕的身边,就代表了周谨谕的另一张脸。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你知道吗?更何况,周夫人怀孕了,人都等着周谨谕气急败坏呢。”
说的还挺有道理。
似乎周谨谕也是这么想的,李西儿拖她出门的时候,他甚至还吩咐高淳开车送她们一程。
于是,许若书就生生被折腾了一下午。
当然,李西儿也没亏待自己,也顺势把自己拾掇了一番。
“高淳给我拿到了一张贴子……你知道有多少报社记者挤破了头都想去现场吗?”李西儿压抑住心头兴奋,“娱乐版头条我算是拿定了……看主编还成天看我不顺眼不!”m.χIùmЬ.CǒM
“高先生似乎对你真有几分意思啊……”许若书漫不经心地道。
李西儿叹息一声,“怎么办,他真不是姐好的那口!”
许若书剜她一眼,“那就离他远点!”
李西儿犹豫了一下,凑近来,低声道,“离远了又有点舍不得……姐也烦得很!”
许若书眼尖,看到玻璃门被推开,好巧不巧,唐朝和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一块走了进来。
许若书收回目光,低声道,“别动,装没事人一样,你的唐公子进来了,还带了一小妞。”
李西儿身子微微一震,很快露一朵迷人的笑,“咄,小看你姐们!”施施然一转身,顿时惊喜地娇滴滴地唤了一声,“朝朝!”
许若书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唐朝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西儿,愣了一下,笑了,“啊,西儿。”紧接着又看到了许若书,笑意更浓了,“呵,若书也在。”俯头对身边的女孩低声说了句什么,女孩亦不介意,高高兴兴地走到一边去,示意导购给自己挑衣服。
“晚上要去荣华吗?”唐朝打量着眼前两女孩。
李西儿眨眨眼睛,“是啊,听说唐周两家交情甚好,还以为朝朝会找我做女伴。”
唐朝也不觉尴尬,笑得春风般温暖,“给你打过电话,但是高先生让我离你远点。”
李西儿愣住了,“什么?”眉头皱起,又羞又恼,“他接我的电话?什么时候?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唐朝仍然笑着,似乎浑不在意,“没事,高淳他一向对我有偏见。”他笑吟吟地看着李西儿,“他是为你好。”
李西儿气乎乎地,“谁要他多管闲事了!神经!”
唐朝转身看向许若书,“几天不见,若书似乎更漂亮了。”
许若书眨眨眼睛,“似乎……”她有些不满,“显然不是真心话嘛。”
唐朝笑,“听曜文说,你们约好了喝咖啡,我能一块去吗?”
许若书再眨眨眼,“当然。”挽住李西儿的手,“西儿也少不了啦!”
唐朝含笑道,“……那我先过去,晚上见。”
“晚上见。”
许若书与李西儿先离开,一出门李西儿就恶狠狠地道,“高淳那死小子……”
许若书接口道,“高淳可比唐公子好多了。”
李西儿觉得不可思议,“你为什么一直帮高淳说话?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了?”
许若书语塞一阵,努力辩驳道,“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瞥一眼李西儿,“你今天晚上也不可能出现在荣华!李小姐!”
李西儿眉毛一扬,十分地不服气,但是想想,许若书说的也没错,悻悻地哼一声,嘀咕道,“什么了不起。”
正说着,高淳的车子滑过来,停下。
“咦,高先生,你一直等在这儿?”许若书吃惊起来。
“我刚送周先生到荣华,周先生让我过来接你们。”
听说是周谨谕让他来的,许若书心里顿时涌过一阵微甜。
李西儿轻哼一声,“这周老板对员工还怪体贴的……”斜睨许若书一眼,又饱含深意地哼了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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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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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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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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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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