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燃看着方谦一的脸，听到他熟悉的声线说出这个字，有种释然的解脱。
他表情如常，像是惯于处理这种棘手和尴尬的事情，只是伸手去抽纸巾时轻轻颤抖了一下，也并未流露出什么其他的马脚。
“别哭了。”
他把纸巾递给叶燃。
“我大概既不是什么合格的老板，又不是什么合格的男友，才会被你反复开除。”
叶燃怔怔地看着方谦一，他失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点酒了。”
伸手拿起一杯沉默之泉，他与其中的一杯碰杯后一饮而尽，然后起身。
“是要搬家吗？需要我帮忙？”
叶燃摇摇头：“不需要。”
不需要，所以他也没什么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那我就先走了。”
方谦一从门口取过自己的风衣，挽在手臂上，酒精苦烈的味道在口腔中翻腾。
“你的离职申请，我也会批的。”
“嗯，谢谢了。”
“不客气。”
大门打开，冷风呼啸着吹进客厅，方谦一把门带上，留下最后一片温存给叶燃。
他能给叶燃的，也只剩分手。
——
叶燃的离职手续办得很快，她去18楼收拾东西，钱莱忍不住哭鼻子：“说好的公司不黄我不走呢，你个大骗子！你走了以后我的八卦和谁说啊！”
“还可以和李哲、洪大姐他们说啊。”叶燃笑笑，搂住钱莱安慰，“我这是跳槽去了更好的地方，你别搞得我像是被辞退了一样好吧？”
“可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么突然，你就去山西出了个差，回来就要离职了！”钱莱用小拳头打叶燃，“你这么一走，和熙投资部就彻底没人了。我们大和熙，终究是亡了……”
“老板们会招新的人进来补我的位置的。”
“那也不是你，不是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好了好了，别搞得我和渣男一样。”叶燃拍着钱莱的背，李哲拿着一张离职单走到她工位上，“燃燃，你签下字吧，其他人的签字我都已经搞定了。”
叶燃接过离职单，上面有各个部门的会签，她的直属领导的签名最为凌厉，带着瘦金体的笔迹，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同意，方谦一。”
很简单，但却给她与方谦一不长的同事相处时光和短暂的恋爱时光画上了句号。
叶燃也在下面署上自己的名字，一切就都结束了。
钱莱抽抽嗒嗒的：“你以后又跟着小老板混了，也算是挺好的，我还要在这里跟着方老板，好惨。”
“你又不是他的主秘，有什么好惨的，无病呻吟。”叶燃抱出一个棕色的收纳箱，“这个你帮我给季秘一下吧，让她转交给老板。”
“好。”钱莱接过，“我靠，什么东西，还不轻呢。”
“没什么东西，帮我送过去就行。”
正在此时，马星洋、李旸和荣信投资部的人也都下楼来给叶燃送行。
“小燃同学，你……哎……”马星洋也算是多多少少知道些情况的，他与李旸都是人精，东拼西凑的信息就足够描摹事情的大概，“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只能祝你在和庭越干越好，早日实现财富自由！”
叶燃笑笑：“借星洋哥吉言了。”
李旸在一旁很感抱歉：“不好意思，小燃，聚星的事我无能为力。”
“旸哥，我知道你的难处，没什么的，都过去了。”
其他的同事也都跟叶燃一一道别，大家纷纷表示没想到叶燃走得这么突然，但因为她是跳槽去了和庭做合伙人，大家又都很羡慕。
叶燃把自己平日里用的一些文具都转送了大家，当作念想，又说了一些俏皮话缓解气氛，说是等在和庭安顿下来，一定请大家吃饭，算是正式告别。
“小燃，你……要不要上去跟方总说一下再见？”李旸建议道，“他今天一直在公司，没有安排的。”
“不了，”叶燃笑笑，“他太忙了，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好吧。”李旸笑着与叶燃告别，“以后江湖再见，就可能成为竞争对手了，还请轻虐呀。”
叶燃笑着打哈哈：“旸哥，可别这么说，到时候你们虐我轻点才是真的。”
——
金承安今天开了辆骚包的橙红色兰博基尼来接叶燃，叶燃走出大厦，回身向上望去。
十九楼上的人她根本不可能看到，可她却还是想看一眼。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总要有个告别吧。
她挥了挥手。
方谦一立在落地窗前，眼里无光地看着叶燃，认命地闭上眼睛。
季涵敲了敲门，抱着一个收纳箱走进来：“老板，这是叶燃给你的东西。”
“……”方谦一默了默，“放下吧。”
季涵走后，方谦一把收纳箱打开，里面是他给过她的所有东西。
信用卡、泥塑娃娃、钻石戒指、和服、发簪……
但凡是他花钱给她买的东西，她都收拾了出来，放进了收纳箱里。
还真是……绝情绝义。
方谦一把东西放好，李旸敲门进来：“方总，花生豆转签的事情已经差不多要做好了，只是她们两个好像不是很愿意，然后就是《涛生》那边出了问题，汪飞龙说是要替换崔明帆，他要换自己的人去演男二。”
“你跟汪飞龙说，想替换是不可能的，如果他把崔明帆换下来，聚星要赔偿巨额违约金，让他自己看着办。”方谦一道，“那两个女生，你再多劝劝她们，跟她们说，如果她们不转公司，崔明帆就是她们的结局。”
“明白。”
李旸汇报完事退了出去，又有别的人找方谦一请示事情。
方谦一就像一架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没人觉得叶燃的离职对他有什么影响。甚至除了马星洋和李旸，都没人知道此时他们的大老板正处于失恋状态。
大家的担忧普遍在于，坊间疯传叶燃这次进和庭能当上合伙人，全靠丰城项目落地，将来，被下属捅了一刀的方大老板必然会让叶燃血债血偿。
——
秋去冬来，万物肃杀。
金融圈私募界的争斗却从未停歇。
今年顶级制作的《涛生》项目，从项目筹备阶段就一波三折，好不容易熬到了开机拍摄，听说拍着拍着又换了一拨人，拍摄进度一延再延，荣信基金眼瞅着今年最赚钱的项目要降低收益率，几大合伙人都开始着急上火。
还有之前好不容易有一些水花的聚星传媒，以一个亿的高价卖给了飞龙制药董事长汪飞龙，和熙基金的这次操盘，让方谦一再次荣获私募基金并购之神的荣誉称号，和熙基金在业内的名声也是一飞冲天。但反观汪飞龙那边，虽然这次交易是个人行为，但因为他用了自己持有的飞龙制药股票做质押，此消息一出，股民们纷纷在论坛上骂汪飞龙傻逼，飞龙制药股价随之暴跌。
当然，老牌基金的争夺并不会影响新基金的成立，从荣信跳槽出来的张新蕊，据说很有两把刷子，她联合了丰达基金的白林宇，成立了一支名叫新诚的私募基金，把海外业务做得风生水起，国内业务，他们也虎视眈眈。
可能唯一消声灭迹的，就是原来的金家。
金家下面的和熙基金，已经卖给了方谦一，新的基金和庭，听说管理团队质量也很一般，由金家大哥金承时做首席合伙人，领着他的纨绔弟弟金承安做联席合伙人，还有一个从方谦一下面挖过来的女投资总监，给了个合伙人的头衔，看起来，也似乎不怎么厉害。
毕竟，资本圈向来都是男人的天下，女人之中，除了张新蕊有可能往上挣一挣，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
叶燃在办公室里看各个项目递上来的项目情况介绍，手边的热可可袅袅飘香。一个活泼可爱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就这么毫无规矩地在她旁边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简而言之就是她在微信公众号里看到的，别人对国内几家大私募的评论，她有些愤愤不平，来叶燃这里吐槽。
说来也巧，叶燃也没想到，很早之前答应吴倩倩把她的表妹介绍到私募基金实习，兜兜转转了半天，她的表妹真的来实习了，而且就在她的手下。xǐυmь.℃òm
“叶总！您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唐沁大眼睛却是单眼皮，脸上带着点点的小雀斑，是典型的大学生打扮，“他们为什么说投资界只有男的没有女的，难道我们不是女的吗？难道您不是女的吗？”
叶燃打了个哈欠，听得耳朵都耳鸣了：“人家没说都是男的，只是说男人的天下。”
“这不一个道理嘛！”唐沁气得跺脚，“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性别歧视，我奶奶现在都不想抱孙子了，他们这些公众号，是活在清朝吗？！”
“但是说得有一定道理。”叶燃不否认，“就像当士兵的都是男人，这和男女生的身体素质和结构有关，有些行业，需要很强的体力和脑力支持，女生走到中年偏后，很多就无法从事强度大的工作了。”
“……”唐沁嘟嘴，“好吧，您说的都有道理。”
她看到叶燃在看项目资料，才想起来问：“您这是在干什么呀？看项目吗？”
“对，下午有个版权推荐会，我想去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项目可以投一下。”
唐沁雀跃道：“那我能去吗？”不过她马上又反应过来：“不对啊叶总，您今天的行程不是去参加协会颁奖典礼吗？咱们都答应了来着。”
“不去了。”
叶燃扫了眼办公桌旁的邀请函，上面写着给和庭基金颁奖的机构就是和熙基金。
虽然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他了，但并不代表冷却期过了。要见方谦一本人，叶燃还是拒绝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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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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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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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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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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