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燃下意识看向方谦一,他还在那里打电话,但从表情上看,那通电话里说的应该是喜事,因为他嘴角噙着笑。
会是谁让他这么开心?
叶燃有一秒的走神,然后立刻转换态度,有礼有节地继续:“你平白无故挂我电话,拒不参加项目,我忍了;你在我同事领导面前污蔑我的声誉,造谣生事,倒打一耙,我也忍了;本来是公对公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到父母家人,你却背后使手段,让何叔叔通过我爸妈让我松口,我都忍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到了丰城,还是完全不知悔改,我不明白都到这种地步了,我再忍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叶燃抬眼看了看旁边的田海瑞,语气不卑不亢:“田总,我刚刚说的这些,不知道在来的路上何琼有没有一五一十地跟您说,但现在总归是知道了。”
叶燃问他:“毕竟何琼是您的下属,又涉及到两家公司的合作,您对我这边有什么交代吗?”
那意思明摆着就是,没交代你们也不用再与和熙合作了。
田海瑞早知道事情会难办,但没想到会这么难办,他踟蹰道:“叶总,我想和熙与大中的合作很牢固,不会因为这点小摩擦而产生裂痕,之前的事我多多少少有所耳闻,但细节还没了解清楚。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去现场尽调吧,不耽误正事。您看呢?”
???
什么意思,这样说的感觉就好像是因为她的小气在耽误项目进度,是她的错了???
这田海瑞也太能欺负人了!!!
叶燃有些气,难道就真的像方谦一说的那样,就因为她年纪轻,经验浅,所以田海瑞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就真的连乙方都镇不住了???
马星洋也发现苗头不对,要上去帮叶燃说话,叶燃拉了他一把,低声道:“我自己来,你别帮我。”
“好。”
叶燃重新调整心态,放弃原来不卑不亢的态度,转而带着蔑视的笑容:“田总,我看您是在市场上做久了,有点忘了规矩了。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作为项目负责人,要是觉得乙方的工作人员不符合要求,我有权利要求你们更换,既然人都换了,何谈去现场尽调?”
“……”田海瑞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完了。
本以为用点手段压住年轻的叶燃一头,再跟方谦一那边说叶燃没什么意见,这事儿就可以解决了。但现在适得其反,一瞬间,他的脸涨得通红,浑身冒出了冷汗。
“我看何琼还是留在酒店吧,我们的项目都是保密项目,非项目组成员不能跟我们下现场的。”叶燃居高临下地看着何琼,“我也真的是不明白你,明明说句软话就可以解决的事,偏要在我这里装。究竟是脸面重要还是工作重要,你在酒店正好可以想想清楚。”
“你!”
何琼气得咬牙切齿,红色的指甲扣进肉里。
叶燃转身要走,又想起了什么,提醒她:“哦对了,也趁这个时候,想想谁才是你服务的对象,你的态度应该是什么样的吧。”
她又转头看田海瑞:“你说我说得对吧?田总?”
田海瑞被叶燃突然转换的气场震住了,只能尴尬地笑笑:“总归是有些道理的。”
叶燃耸耸肩:“田总承认就好。”
正在此时,方谦一的电话打完了,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往这边走来。
“处理得怎么样了?”
叶燃很是清爽:“还不错。”
方谦一扫扫面露难色的田海瑞,颤抖着嘴唇的何琼,没做评价。
“处理完了就上车吧,丁猛就在产业园,现在去找他刚刚好。”
“好。”
——
这么一大波人,一辆车肯定坐不下。叶燃、马星洋和邓卿卿坐一辆,方谦一和田海瑞坐一辆。而何琼就真的被丢在酒店里,没带出来。
这对业务人员来讲,就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她还是连夜赶过来的。
车上,马星洋跟叶燃、邓卿卿分析,说方谦一这是要单独再敲打敲打田海瑞,把这事做实也做死。
“怎么叫做实也做死?”叶燃不明白,“老板是打算真辞了她?”
“肯定啊,本来我还以为他们来了好好认错,这事儿估计就揭过去了,可他们也太傻逼了吧,还在跳,这不是送上门的人头么?”邓卿卿对叶燃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是够好欺负的,能让何琼这种货色在你头上跳来跳去,还跳了这么多年,我跟你说,我要是你,我就……”
邓卿卿话还没说完,马星洋已经把车停下来:“到了。外面那块空地就是产业园。”
叶燃从车后座往外看,川蜀之地重山叠叠,交相辉映之下,有一块五十多亩的空地,黄土裸露,盖着破烂的绿色绳网,看起来满目苍夷。
一行人的车停在了在建园区的入口,一条体型硕大膘肥体壮的成年黑色大狗,正趴在地上伸着舌头乘凉。
它的面前,是不锈钢做的狗盆,被舔得干干净净。
邓卿卿见这情景不敢下车:“燃燃,那狗我怎么看着好像没上狗链啊?我这下去就一脚进狗盆了,我得考虑考虑。”
另一辆车上,同为男士的方谦一和田海瑞已经从两边下了车,方谦一面色平静仿佛没看见那大狗,田海瑞则在一旁一直擦着汗,显然刚刚他在车里经历的比眼前的恶犬更让人胆寒。
叶燃看见那狗也害怕,但她不能怂:“走吧,我们老板都下去了,你不下去不合适,狗应该没事。看工地的狗,都很通人性。”
“但也很凶猛的。”邓卿卿道,“它们都真的会咬人。”
“……”
但没办法,这是工作。
叶燃和邓卿卿只能豁出去了。
马星洋下了车,那大狗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没反应。
叶燃呼了口气,自我安慰道:“你看,三个人都安安稳稳下车了,说明真的没问题。”
结果她刚一开车门,那大狗仿佛嗅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从趴着的状态站了起来。
“……”
马星洋才走到方谦一身后,两人都是一愣,然后看向叶燃那边。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黑影像豹子似的,直直往叶燃的车里冲了过去!
“妈啊!!!”
“我的天!!!”
车里响起两声尖叫,叶燃眼疾手快,马上跳上车把车门关上,那狗看到一边的门关了,又跑向另一边,邓卿卿魂飞魄散地把另一边门锁死。
惊魂未定,外面的黑狗还在疯狂地向车里犬吠,利爪不停地刮擦车窗玻璃,咫尺之间,它舌头上的倒刺都清晰可见。
“我了个去!!这狗站起来有我高!它站起来竟然比我还高!!”
“你门锁紧了吗??!为什么车门在晃??!?”
“那是它力气太大了,我操了,这狗也太壮了,头比我的都大!!!”
车里两个女生害怕地大叫,坐在车里没有给她们带来任何安全感,反而有种瓮中捉鳖的等死感觉。她们在车里嚎得撕心裂肺,马星洋和方谦一见状一个往这边赶,一个去找人牵狗。
正在这时,一声哨响响彻天地。
“关公,过来!”
洪亮的男声从铁门里传来,那大狗嗷呜了一声,收回利爪,夹着尾巴两步跑到了主人面前。
“吓死老子了,可算是走了。”
叶燃和邓卿卿心有余悸地看着车窗玻璃上它留下的粘液,想到它舌头上的倒刺,不寒而栗。
铁门内出来的男人又高又瘦,皮肤因为暴晒而黑黢黢的,他对狗比了比手势,狗就顺从地趴在他脚边。
“好狗。”男人表扬过大狗后,没什么歉意地对着一众来访人员说,“不好意思,关公没做绝育,看见美女就有些把持不住。应该没吓到你们吧。”
是没吓到,直接吓死了。
“拴起来吧。”方谦一冷冷道,“不然我的人进不去。”
“关公从不拴绳,栓了绳的狗怎么能看家护院呢?”男人面露不善的微笑,“方总,如果你的人害怕,那不如就不进去了。说实话,我们也不怎么欢迎你们这些投资机构。”
“……”
方谦一默了默,关公还是小狗崽的时候他就见过,在工地里放养久了,性子已经难训,他的确在很认真地思考到底要不要让叶燃下车。
可叶燃此时已经下车了。
“这位小哥。”她大着胆子把车门打开,一副我并不害怕的模样,信步走到方谦一身边,“我们老板让你栓狗,是为狗好,毕竟按照规定大型犬应该牵引的,更何况它已经把我们的车弄脏了。这难道不用赔吗?”
方谦一瞥了眼叶燃,看见了她颤抖的小腿和故作镇定的表情。
“说实话,我们也不喜欢你们这种公司,在门口放疯狗,一是不懂法,二是没礼貌,真不知道是不是狗随了主人。”
方谦一不可察觉地笑了笑。
男人:“……”m.χIùmЬ.CǒM
“行,小丫头嘴挺能耐。”
那男人看模样也就和方谦一同龄,虽然被晒得没了好皮肤,但五官轮廓尚佳,整体气质出挑,就是眉目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不好惹的邪气,让叶燃心里有些发瘆。他脚边还蹲着狗,看起来就像是黑化版的二郎神。
男人看方谦一带来的一行人,讥讽道:“方总,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挺好,我们在家为阿峰披麻戴孝,你倒是很享受。”
方谦一没接话,只问他:“丁猛在里面吗?”
男人也不想搭理他了:“在棚房里打麻将,你们自己去找吧。”
“关公,我们走。我带你去吃兔子。”说罢,人已经引着狗从一边走远了。
叶燃不禁感叹,这地方的人是真的爱吃兔子啊。
邓卿卿趁着众人说话的档口,也悄悄地从一侧下车跟上叶燃,一行人往产业园里面走。
方谦一熟门熟路地在前面带路,显然对这里很熟悉。
“老板,你之前来过这里?”叶燃跟在他身后问。
“嗯。”方谦看着远处唯一的大吊车,“丰城原来是刘峰的老家,刚刚你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刘峰的大哥,刘迎之。”
“!!!”
叶燃震惊,她看向马星洋,他用眼神表示并不清楚此事。
“这个项目很早之前就是刘峰在跟进,后来出了事,就搁置了。”方谦一收回目光,神色平静地继续往棚房那边走,“地方上的小房地产商,喜欢先便宜拍下地皮,在中间插个吊车,捂着不建工,坐等周边房价涨了再建。我估计这就是刘峰给丁猛他们支的招。”
“但这几年政府查得严了,两年不动土的建筑企业,都可能被罚甚至是收回土地。”马星洋跟在后面,“所以他们风建集团,就是因为到了不得不开工的阶段,但又没钱开工,所以才漏出了一点投资缺口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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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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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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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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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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