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谦一洗完澡,去前台买了水果和盒饭,拎回来给叶燃吃。
叶燃看着他一身高定男士睡衣,穿着格格不入的黑色塑料大拖鞋,怀里抱着红色大脸盆,手上还拎着网兜装的水果和盒饭,实在是憋不住想笑。
“老板,你这大脸盆从哪买的?”晚饭的时候,叶燃实在是没忍住,捂着肚子边笑边问。
“前台,”方谦一就着一次性筷子咬了口米饭,“前台什么都有,一应俱全。”
不知道这家旅馆的洗澡水有什么奇特的功效,似乎把方大老板高高在上的气质洗掉了很多,他现在就和一个正常的大男生一样,和叶燃可怜巴巴地挤在一张小桌子上吃饭,稍微一动,小桌子因为短了一条腿,还会咯噔咯噔作响。
方大老板原本意气风发的刘海此时也似乎毫无攻击力,散乱蓬松地覆在额前,毛茸茸的,惹得叶燃非常想揉揉。
但她也只能心里想想了,付诸行动她没这个胆子。
“老板。”叶燃指指方谦一的脚,“那你这拖鞋呢?拖鞋也是你在前台买的?”
“嗯。二十五块钱一双。”
“那些呢?”叶燃又指指脸盆里的其他物件,“还有肥皂,洗发水,这些也都是在前台买的?”
“嗯。”方谦一喝了口一次性纸杯里的热水,不紧不慢道:“别问东问西的了,盆子里还有我换下来的内衣内裤,难不成你也要看看?”
“……”那倒不必。
叶燃马上认怂,乖乖扒拉着碗里的小米粒。
气氛一时显得过于安静。
叶燃从来就不是那种安静的人,她又建议:“老板,不然咱们看会儿电视吧。”
叶燃觉得,即便是有电视的背景音,吃饭也是香的。高中那会儿,她唯一能看电视的时间就是吃饭,即便是看新闻联播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嗯。”
方谦一表示ok,叶燃马上打开电视机。
就这阁楼的艰苦条件,她也不指望电视里能有什么好节目,但她发现自己还是tooyoungtoosimple,这电视比她想的质量还要差,屏幕上全是雪花,而且只能收些莫名其妙的台。
比方说她打开的第一个台,就是卖情趣用品的电视广告,全程没有打码,主持人还异常亢奋地介绍功能和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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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燃:“……”
方谦一抬起头,面无表情:“你就要看这个?”
叶燃大无语:“……”
方谦一:“换个台。”
叶燃按了个下翻键,第二个台出现了。
和第一个台不一样的是,第二个台没有雪花,非常清晰。
但它上面出现的一行小字让叶燃瞠目结舌。
“此片十八岁以下未成年人禁止观看。”
???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屏幕里又出现了一行字——
“电影:《金瓶梅》
相传宋朝徽宗政和年间,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出了一位风流子弟,叫西门庆……”
叶燃:“……”
方谦一保持微笑:“没想到你涉猎这么广,还看三级片?”
“……”
叶燃是真的被这个电视给搞败了,她无语道:“老板,要不你来?”
方谦一接过遥控器,随便按了个键。
这个台也没有雪花,也很清晰,而且也有一行小字,但这行小字牛逼了,上面写的是——
“您现在为非会员状态,仅能试看五分钟,若想观看完整版视频,需扫描屏幕下方二维码付费观看。”
屏幕里面赫然出现一张大床。
大床上有两个人,正全身赤裸激情澎湃地干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是什么鬼???
叶燃眼睛快瞪出来了,刚要兴奋又害怕地再看一眼,电视被关了。
“……?”
叶燃回头,方谦一面无表情:“还是安静吃饭吧。看电视不适合你。”
哼哼,还不是你选的台不好!琇書蛧
——
两人相对无言、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
叶燃自觉收拾碗筷:“我把垃圾收拾一下,拿下去倒了。”
“嗯,好。”方谦一没拒绝。
就像是以前在方谦一家里一样,方谦一做饭,叶燃收拾。两个人形成条件反射,并没觉得有任何问题。叶燃把小餐桌擦干净,把厨余都倒进了塑料袋里,走到楼下去倒。
外面的雨还是非常大,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道路已经被雨水淋得漫开一层雾气,没一个行人。
叶燃被灌堂风吹得抖了抖身子,裹着外套往回跑。
可回来的时候,方谦一不见了。
外面下着大雨,他能跑去哪?
叶燃在楼里找了会儿,没找到人,只能给他打电话。
方谦一接得很快,似乎就在看手机。
“怎么了?”
“老板,你去哪了?怎么不在屋里?”
“吃多了,在外面消食。”
叶燃提醒:“可外面在下雨。”
“我知道,我没出去。”方谦一淡淡地回应,“我就在阁楼,房间右手边有个铁门,开门就是露天阳台,一侧有屋檐,我就站在这里。你从窗户往外可以看见我。”
叶燃爬上床,趴在窗户上,果然看到方谦一正倚在露天阳台的一面墙,在抽烟。
这是叶燃第二次看见方谦一主动抽烟。
第一次是在不久前,他用烟蒂烫毁了一整套宾利的内饰。
这次是他第二次主动抽烟,难不成又要烫毁什么东西?
叶燃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有点害怕。
电话还没挂,她小心说道:“那老板您注意身体,别着凉了,我先去洗澡了。”
“嗯,注意安全。”
叶燃远远地看着方谦一挂了电话,放到兜里,他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烟,眼睛看向远处连绵不绝的大雨,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他这副忧愁的形神,搞得叶燃的心情也跟着down了下去。她恹恹地揉了揉头发,从行李箱里扒拉出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去公共澡堂洗澡。
回来的时候,更让叶燃窒息的事情发生了。
屋里的灯打不开了。
黑黢黢的一片。
方谦一也不在屋里。
“老板?”在陌生的环境里,叶燃的勇气值拉胯式断崖,她颤抖着声音大喊,“老板?你在哪?”
身后传来脚步声,叶燃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大晚上的,这种旅馆有坏人的可能性极高,她几乎惊喊:“谁?!”
“我。”
黑暗中,是她熟悉的声音,叶燃悬着的心瞬间安稳落地。
方谦一在黑暗中道:“连我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了?”
“……”
叶燃心里想,我又不是你的小狗狗,怎么能听得出你的脚步声。
“刚刚电线老化短路了,我去找前台修,他们说今晚修不好,我就又要了两根蜡烛。”
“……”
这都是什么旅馆,居住条件也太惨了点吧?
不过还好有方谦一在,再怎么惨,叶燃也不觉得害怕。
方谦一在黑暗中伸出他的手:“把手给我,门口放着东西,你别绊倒了。”
“嗯。”
叶燃乖顺地把手递给方谦一,黑暗而静谧的气氛里,一股奇异的电流从她触碰着他的手蔓延至全身,酥麻到她头皮都炸了。
她条件反射地握紧了一下。
方谦一道:“别紧张。”
“嗯……”
方谦一把叶燃拉到床边坐好,他点燃一根蜡烛,用蜡油固定蜡根,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屋里亮起昏黄而暧昧的光彩。
“小心点,别碰倒了。”
“嗯……”
方谦一又点燃另一根,插在了易拉罐里:“这根不固定,万一你要是下床活动取东西什么的,就拿着这根照亮。”
“嗯……”
方谦一转头,有些好笑地问叶燃:“怎么老是嗯嗯嗯的,不会说别的话了?”
毕竟在方谦一的印象里,叶燃除了做错事求他的时候被迫装乖,一般都是上蹿下跳的,很少见这么乖巧的时候。
但这不经意的一回头,却让方谦一愣住了。
古人云,灯下看美人,红袖添香。
叶燃刚洗完澡,脸上的水渍红晕还未散去,一双灵动的眼睛里盛着两缕炽热的烛光,闪闪动人,她难得有这种羞涩怯软的表情,两只小手紧张地揉着自己睡衣的一角,欲语还休。
方谦一呼吸一滞。
床边,红烛缓缓滴下第一滴烛泪,分外妖娆。
“是不是太亮了,晃到你了?”方谦一喉结上下滚动,尽量稳着嗓音问叶燃,“不然我吹灭一根?”
“嗯……”
叶燃仿佛除了软糯的嗯一声,再也不会说别的话了。
可这个嗯有尾巴,鼻音婉转动听,方谦一连忙转头吹灭易拉罐里的那根蜡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屋里的光线昏暗了下来。
他暗自吐了口气,对叶燃说:“你先睡吧,我出去走会儿。”
还没走出去一步,后衣摆就被人揪住,他转头一看,是叶燃在拉着他。
“老板……”叶燃还在毫无危险意识地拖着尾音求他,“别走,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没骗你……”
在陌生的地方,没有灯,没有安全的门禁。外面是凄风苦雨,刮的是黑影婆娑。屋内只有一盏幽幽的烛光,随着暗流的风诡异地摇曳。
这一切对于叶燃来说,真的很没安全感。
除非方谦一能在她身边。
方谦一没立刻回答,他在挣扎,想狠心地甩下她。
“老板……”叶燃加大攻势,已经带着哭腔了。
终于,支撑了没多久的方谦一以失败告终,投降般地叹了口气:“好,陪你。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似的。”
——
外面狂风怒吼,屋里温暖安静。
阁楼里只剩一床被子没被水浸过,此时就盖在叶燃的身上,方谦一侧躺在她的外侧,撑着身子,没什么耐心地在哄着,像是在哄孩子睡觉的奶爸。
叶燃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望着方谦一:“老板,等会儿我睡着了你是不是还要出去抽烟?”
“……”
屋里的烛火随风动了动,方谦一替她掖了掖被角,问道:“在你眼里,我就是烟瘾这么大的人吗?”
“但你不开心了会抽烟。”
“……”
“老板,我不喜欢你抽烟。”叶燃软软地奶奶地说,“我也不喜欢你不开心。”
“……”
方谦一眼神闪动了下,却道:“我没有不开心,你不要乱想。”
“可我没有乱想,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方谦一好整以暇:“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不开心?”
可能是觉得叶燃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所以他也并没在意。
可叶燃却很紧张,她把手心里的汗擦在被子上,大着胆子,抖着声音说:“老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嫌我笨,嫌我馋,还嫌我偷懒,所以硬要躲着我。你是烦我,不想和我共处一室才出去抽烟的,这些我都知道。”
“你想多了,我没……”
“老板,你听我说完!”
“……”
方谦一看着她,叶燃声调落了下去:“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叶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内心剖白,她带着哭腔傻傻道,“不是那种喜欢……就是那种喜欢……我不想你离开我,所以才缠着你。我知道你是我老板,身份地位都不一样,咱们两个云泥之别,我知道我作为下属不应该动这份心,你不喜欢。我知道我是女孩子要矜持一些,可是我不说我堵得慌。老板,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惹你不开心的……”
叶燃越说越心酸,后面的话已经变得语无伦次,好几天来的别扭和委屈终于涌上心头,她的泪开始不听话的往外流,打湿了枕头。
而此时的方谦一却被叶燃一番话震到几乎失语,像是被什么东西击穿了似的,他难以自控地问:“叶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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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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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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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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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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