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着产假被突然叫出来接酒醉的老板,多年的秘书经验告诉她,事情不简单。
“不知道。”方谦一赌气地说。
“……”
季涵微愣一秒,马上道:“那我先送您回别墅吧,时间也不早了。”
“我不想回去。”
“……”
老板心情不好,且不愿意回家,季涵跟了方谦一多年,太熟悉他的脾气了,她没敢吱声,开始围着北京三环绕圈。
十二点时,不知道路过了哪个地方的教堂,正好传来午夜的钟声。
“咚——咚——咚——咚——”
像是被什么点着了似的,方谦一突然自暴自弃地笑了:“原来已经十二点了。”
“……”
季涵觉得,三个月没见方老板,他本人不知道经历什么奇怪的化学反应,已经变态发育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了,好他妈吓人……
“季涵,你相信么?我现在觉得我比灰姑娘还可笑。”
“……”xǐυmь.℃òm
季涵不想回答,她现在只想回家。
“我在无锡开了两天的会,心里想着念着的全是她,千里迢迢赶回来参加她的脑残同学会,被一群人灌酒灌到胃都在搅酸水,像冤大头一样地付钱,陪着她胡闹。可然后呢?然后我就发现,我努力捧在心尖儿的人根本不在乎我,她竟然一句交代都没有,就把我扔下去找她的前男友,回来的时候还两眼通红,一看就是哭过。”
方谦一说着说着又胃疼了,他蜷缩在副驾驶,像只生病的大狗,怀里抱着黑色保温杯,却一口也喝不下去。
“她为了来参加聚会,还特意打扮了下,还戴了我给她的表。那表回北京以后我就从来没见过她戴,我还以为她是珍藏了,没想到是想用在这里!她怎么可以戴着我给她的表,来见她的前男友?”
“她根本没有心,气死我了。”
“……”
季涵小心翼翼地问:“那老板,您说的这个‘她’,就是刚刚那个女孩子吗?”
方谦一别过头去:“不是。”
“……”
不是个鬼哦,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不这么幼稚?
“好,不是就不是,”季涵想了想,又斟酌地问,“那老板,您有跟您的这个‘她’表白过吗?或者确定关系了吗?”
方谦一理直气壮:“没有。”
“……”
季涵捂住胸口,想吃速效救心丸。
搞了半天,方大老板一没跟人家表白,二没跟人家确定关系,自己一个大男人什么明面上的动作都没有,反而小心思特别多,自己在这里搞心理活动搞了半天有个毛用啊!
有道是物极必反,方老板一直双商在线,没想到阴沟里翻船,倒在了爱商上……
可怜季涵还在休产假中,扔下了自己三个月大的奶娃子,在这里陪他绕着三环转圈圈。
方谦一头疼胃疼得厉害,屈尊纡贵地抿了口蜂蜜水,之后眉头皱成了川字:“这水怎么是苦的?”
“大概是因为你心里苦吧。”季涵默默吐槽。
“太不好喝了。”
方谦一醉后挑嘴程度以次方级别上涨,而且已经醉到智商也掉线了。他双眼无神地盯着那保温杯,突然垂直松手,杯子轰隆一下掉在了车底板上,声音巨大。
“……!!!”
季涵一阵肉痛,她不是心疼车,而是心疼自己的杯子。
这他妈刚买的新杯子好吧???肯定要磕掉漆了!!!
知道方谦一喝到很醉会有损坏物品这种怪癖,且越贵的东西越想损坏,季涵眼看着方谦一又木木地把保温杯拿起来,准备再摔,她高声制止:“老板,你先等会儿!你手机刚刚一直在响你要不要看看!!”
“哦。”
方谦一这才放下杯子,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两眼无神地盯着屏幕看了好久。
季涵直觉是刚刚那个女生发的微信,就问:“怎么样?说了什么?”
“看不见。”
“……”
“眼睛聚焦不了。”
“……”
季涵试探道:“那要不你把手机给我,我给你看?”
“不给看。”
“……”
“搞不好她在骂我神经病。”
“……”
季涵心想,那这人家姑娘说的也是大实话,没毛病啊!
——
第二天早晨。
叶燃醒得很早,因为她这一晚上根本没睡好。
她昨晚给方谦一发微信,他一条也没回。今天早晨她一起床又给他发,他还是没回。
单方面的输出让叶燃很恐慌。
方谦一的不回应,就是拒绝。
然而,更令她难过的事情发生了,她早晨起来去厨房一看,方谦一带的所有河鲜,一个都没活,全死了。
那颗想要和方谦一一起大快朵颐的心瞬间变得哇凉哇凉,她叹着气把大闸蟹和白虾的尸体倒到塑料袋里,下楼去扔垃圾。
北京实行垃圾分类已经很久了,垃圾箱旁边还有监督是否分类正确的居委会大妈。
叶燃像是递交重要文件似的把塑料袋递给大妈审阅,大妈一看袋子里的东西,一个叠声就喊了起来:“哎呦妈呀,我的天啊,这么多大螃蟹啊,都不吃了?就这么扔了?现在的小年轻真的是太浪费了,这些至少得一千块钱吧!”
何止,这些都是身价千亿的方大老板费尽心思亲自人肉带回来的,说是金虾银蟹也不为过。
不过现在都不值钱了。
叶燃也不值钱了。
叶燃对大妈的大声喧哗毫无兴趣,转身耷拉着脑袋上了楼,刚到五楼要开门的时候,听见方谦一屋里有动静。
“回来了?”
叶燃猛地打了个激灵,什么都比他不回来要好,叶燃心里想,只要她冲他卖萌求饶,死缠烂打一阵子,方谦一总会心软的。
她赶忙敲门:“老板,你回家了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绝对不打扰你,真的!”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叶燃抓了抓自己的丸子头,嘴角扬起一个最大的笑容,准备一会儿就没脸没皮地扑上去,方谦一不原谅她,她就绝对不松手。
然后门开了。
“老板!……你是谁?”
开门的不是方谦一,而是——
叶燃看了看,这接近五十的岁数,带着塑胶手套,身穿保洁服的大妈——这是来给方谦一打扫房间的阿姨?
保洁阿姨客气地笑笑:“小姑娘,你有什么事,是要找这家主人啊?”
“……”
原来方谦一没回来,只是找了人来做保洁。叶燃把失落写在脸上:“我没什么事,打扰了。”
看叶燃转身要回对门,保洁阿姨却拦住了:“诶,小姑娘,你是住这家对门儿的呀?”
叶燃转身:“是,怎么了?”
保洁阿姨拿出收据小条,因为老花眼隔得老远才能看清上面写的小字:“这顾客下单的时候说了,如果对门的女孩也在家,经过她同意,也要帮她打扫下。应该是没错,要不你看看?”
叶燃接过纸条,虽然打了码,但仍然能看清楚是方谦一留的手机号,备注上也写的明明白白,如果女孩在家,也帮她打扫一下屋子,这部分工钱先垫后结,下面是方谦一力透纸背的签名,时间落款是他出差之前。
“……”
保洁阿姨把收据重新收回来:“那你到底要不要我打扫啊?要的话我一会儿过去。”
仿佛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叶燃失魂落魄:“不用了,多谢。”
——
一个无比漫长但又枯燥无味的周末结束了。
想起周一还有例行晨会,应该能见到方老板,叶燃才打起精神,早早地赶到公司。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还是没有见到方谦一。
今天的周例会,是周衍代为主持的。
“老方今天有别的事,还是先从李旸这儿开始说项目吧。”
周衍主持会议的能力不比方谦一差,可叶燃一点也听不进去,她在疯狂走神,每分钟都要查看手机,打开微信聊天对话框,看看方谦一有没有给自己回微信。
然后失落地发现,他们之间,只有她在不停地发表情,承认错误,而方谦一从周六晚上就没发过一句话。
她开始在想,要不要试试给他发个段子或者笑话?说不定他看了以后一乐,就给她回了呢?
“好,今天的周例会结束,叶燃留下,其他人散会。”
叶燃:“?”
叶燃几乎没怎么听会,怎么就结束了?
——
会议室人散得很快,李旸最后一个出去,细心地帮周衍和叶燃关了门,周衍坐在首位,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叶燃,你脑子是不是抽了?”
“……?”
周衍甩出一张oa申请单,是上周洪大姐发起的律师中介费用申请流程,上面“方圆律师事务所”几个字被周衍用红色水笔醒目地圈了出来。
“大哥,这个方圆律师事务所是个什么所?我为什么从来都没听说过?我就不明白了,和熙大张旗鼓地搞了这么久的招聘,怎么就选出这么个玩意儿?好家伙,我早晨找了一圈律所的朋友才打听到这律所是何方神圣,无经验无团队无客户的三无律所,你怎么就开了后门选了它进来了?你带脑子了吗请问?”
叶燃被训得满头满脸,她小声解释:“是因为它报价最低,而且说可以年后结款……”
“其他家有说不能年后结款吗?”
叶燃沉默片刻:“没有。”
因为其他家她都没问,所以就默认他们不能答应这种条款。
“太不走心了。”周衍叹了口气,“行吧,都已经宣布这鸟律所中标了,也没别的办法,回头你自己跟老方解释吧,和熙他是主要负责人,他点头了我也没意见。”
“谢谢周总。”
周衍继续问她:“那胡州化肥厂的事,有进展么?”
“……”这一问,又打在了叶燃的痛处,她实话实说,“没进展。”
周衍服了:“牛逼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见下面的人敢大大咧咧地直接跟我说没进展,你编也得给我编点出来啊。”
“……”
“所以说,你是自从胡州出差回来,就再也没联系过黄凯、张海涛他们,然后也没及时跟他们update我们这边的态度,是吗?”
“……”
叶燃以沉默默认,无颜见人。
周衍快压不住火气了:“叶燃,你到底在干什么?业务业务没推进,日常事项日常事项一塌糊涂。荣信下面闭着眼睛挑一个投资经理都比你干得明白,老方平常就是这么带教你的?就带成这副不成器的样子?你未免也太砸他的招牌了吧!”
“对不起……”
“对不起这种没用的话,不用对我说,留着说给老方听吧。”
可他现在估计也不会想听了,叶燃心里默默地想。
“对了,还有个事,”周衍道,“明天下午飞龙医药要开吹风会,之前定的是你和老方两个人参加,但是不知道老方他抽了什么疯,死活不让你去了,所以就改成我和他两个人去了。”
叶燃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血噗噗噗地往外流。
不让她去参加吹风会了,岂不是就是相当于把她从项目上除名?
方谦一到底是有多讨厌她,这么明摆着排挤她……
“但是我明天要去趟日本,”周衍轻轻地叹了口气,“荣信那边的海外并购出了点问题,我临时要去处理下,顺便谈几个投资人。所以我没空。”
他指指叶燃:“明天的吹风会,还是得你去,明白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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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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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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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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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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