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聒噪？”像是老态龙钟的老人找到了拐杖，方谦一皱着眉道，“不知道什么叫沉默是金吗？”
“……”
“这么蹬鼻子上脸，你就不怕我日后给你穿小鞋？”
“……”
叶燃噘噘嘴，扯过方谦一糊在她天灵盖上的手，改成搀着他走：“你都喝这么醉了，明天一起来肯定记不得。我才不怕呢。”
夜已经深了，两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长，东拉西扯地走在无人的小区道路里。
方谦一被叶燃弱小的身子扶着，倒是赞许地笑了：“你也算粗中有细。可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刚刚送我们回来的车是别克gl8，车牌号是京h49289。而你刚刚是九点二十七分到的酒店楼下接我。”方谦一把重心往自己这边平移，尽量不倾轧自己的女下属，“我过目不忘的。”
“！！！”叶燃不信，翻看了自己的打车记录和付款记录，接着一脸震惊地抬头，“不可能，你怎么做到的？！喝醉酒的情况下还能过目不忘？？？”
“叶经理，作为你的老板，”方谦一淡淡道，“即使只有一毫升血和氧气，也会优先供应大脑。”
“？？？”叶燃震惊了，“这是什么骚体质？？”
霍、霍金大哥附身了？？？
方谦一懒得跟她废话：“快点走。明天还要出差。”
“你也知道明天要出差啊！”
“……”
由于方谦一霍金附体，一路上除了能头脑清楚把叶燃一句一句怼到墙上，剩下的四肢已经非常不协调了。东倒西歪，双眼失明，一拐弯还差点撞到小区停的私家车上。
十分钟的路，他们生生走了二十分钟，还不算爬楼的五分钟。
五层楼，叶燃几乎是拽着方谦一上来的。等到好不容易到了五楼走廊，两人都已经浑身无力，衣发散乱，精神风貌与举止仪态全然无法和随口几十个亿的高大上金融从业人员身份相匹配。
方谦一按了指纹把防盗门打开：“明天几点的飞机？”
“七点十分的……”
而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方谦一用了十秒钟才接受这个噩耗：“知道了。”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喂，老板！你需不需要我照顾一下啊？啊？我看你醉得不轻啊，醉酒情况下非常容易因为呕吐物窒息死亡的，喂！”
可方谦一没什么回应了，叶燃也只好回屋睡觉。等到她都洗漱完毕上床看了会儿小说之后，方谦一发过来一条语音微信，这声音还真是又好听又欠揍——ωωω.χΙυΜЬ.Ｃǒm
“明天你起床叫我一下，不然我怕我起不来。”
又是一副跟保姆说话的口吻。之前还训她是把oa当闹铃，他这他妈明明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把活人当闹铃嘛！
叶燃腹诽了一阵子，才发过去一个“好的”，接着锁了屏把手机扔一边睡觉了。
七点十分的飞机，六点就必须到机场了，刨去路上的时间，怎么赖床四点半也得起来了。
四点半的北京城，哪怕是夏天，还是灰蒙蒙的，有的路灯发着一点昏暗的光，东方隐现着黎明前的那缕晨光。
叶燃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方谦一打电话。
没人接。
又打了一个。
还是没人接。
如果不是方谦一把电话调成静音了，就是他睡死过去了，毕竟看昨晚那个状态，他在家里还得且折腾，睡死过去也正常。
叶燃发现自己好像还有条未读微信，点开来是方谦一凌晨两点发来的语音，“门锁密码是我的身份证后四位和手机号后四位，如果我没反应记得进来叫我。”
可大哥你的身份证后四位是多少啊！
还好叶燃想起来昨天给方谦一订机票的时候，有向行政小钱要过老板的身份证号，加上他手机后四位赶紧把门打开了。
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方谦一还穿着昨晚那套西装，昂贵但已经满身是褶，他那么大一个人，像个生病的哈士奇，蜷在黑色皮质的沙发上，眼皮微微颤动，好看的眉峰拧在一起。
这家伙不会是一晚上都在这里凑合着吧？？？
叶燃赶紧扶起来：“老板？老板？起来了，我们要赶飞机了！”
方谦一眉头皱得更紧，从半睡眠状态中醒来，伸出手揉着脑袋，表情极度不情愿：“几点了？”
“四点四十五了！”
“老板你昨晚不会一直都睡在这里吧？洗漱了吗？行李箱整理了吗？”
方谦一言简意赅：“没有。”
“！！！”叶燃问，“那怎么办！”
“你给我整理，我去洗澡，换身衣服。”
“！！！”叶燃说，“那我自己怎么办？”
“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方谦一头痛欲裂地往洗手间走，关上门以后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
叶燃没办法，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赶紧回自己屋一顿收拾，穿戴整齐以后又回到方谦一的屋子里给他收拾行李。
“老板，你穿哪几套西服啊？”
方谦一在浴室里洗澡根本听不见。时间紧迫来不及商量，叶燃只好钻进衣帽间，根据仅仅几天的相处时间把看起来符合他品味的西服装了起来，然后是领带、手表、腰带这种标配，甚至是袖扣、袖箍、领带夹、胸巾胸针、太阳眼镜、男士香水这些，总之，不管三七二十一都一股脑扔进行李箱。
等到方谦一神清气爽围着一条白毛巾出来的时候，叶燃已经把行李箱打包完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才五点十分，一切都来得及。
“动作挺快。”
方谦一进了衣帽间关了门，一会儿已经换了一套简单雅致的西服套装。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么帅气英俊，但是总感觉青涩廉价了那么一点点。
“老板？你这是……？”叶燃指指他。
“没好好看邮件吗？去了现场你是总监，我是经理，哪有一个经理穿阿玛尼的？”
“……”
那我刚刚给你带的那些恐怕你都不能穿了……
“怎么了？”方谦一问，“看你这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没。”叶燃觉得现在换也来不及了，坦白不坦白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不坦白还能多活一阵子，“老板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发吧，不然赶不上飞机的。”
“等等。”方谦一回衣帽间拿了块女表出来，递给叶燃，“戴上这个。不然我怕你去了现场，压不住那些老鬼。”
叶燃一看牌子，欧米茄，还好还好，丢了也能赔得起。
“三万一块。”
“……”
嘤嘤嘤！好贵啊！为什么她认识的牌子还是那么贵！这谁敢戴！防水不防水啊亲！
——
叶燃的投资尽调之旅，不，死亡之旅正式展开。
直到她去取登机牌的时候，她都没敢告诉方谦一，自己给他买的是经济舱。而且她还存着小心思，想在网上值机的时候把自己的位置和他的位置隔开，结果没想到竟然隔不开！
因为是特价机票，所以只能坐最后一排的最边上两个位置！
那她可真的是想跳飞机了……
果然，方谦一在接到登机牌的时候眼睛眯了眯，质疑地询问：“你买的这是什么位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编码？”
那肯定是你孤陋寡闻。
“总、总不会是机舱外面。”叶燃心虚地望天。
“但看着像是货舱编码。”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货舱！老板你也太能讲笑话了，哈哈哈哈！”
他们两个人，只有叶燃一个人在干巴巴地傻笑，方谦一眼神灼灼地烧烤着她。
“……”
“昨天订得太晚了没座位了，有个位置不错了……”某人低头认错小声咕哝。
“行吧。”方谦一放了一马。
叶燃如蒙大赦：“老板，你不骂我啊？”
“事已至此，骂你也是白费唇舌。”方谦一拉着拉杆箱往安检处走，“再说我什么时候骂过人？”
“对，你那不是骂人。”你那是损人。
损人还不利己，你说你缺德不缺德。不过看在他没责怪自己的份上，叶燃不由得觉得这人还不错。
“老板老板，不是那边，那边是vip安检通道，要走这里啊！”看到方谦一已经往vip通道走了，她在后面招手示意。
方谦一凉凉地回头：“你去哪？给我过来。”
叶燃小步快走到他身边，一脸为难捂着嘴：“老板，我没给你买头等舱，你这不可以走vip通道的，会被赶出来的，那太丢人了。你就屈尊纡贵一下走大众老百姓的通道……”
“啰嗦。”方谦一打断，并用眼神冷漠地告知她，“跟紧点。”
“？？？”
方谦一仍然不知死活地往vip通道走，叶燃的脑子疯狂旋转，想着等会儿要是方大老板被赶出来，她要如何婉转地把人家的面子给捡起来……
可让叶燃吃惊的是，在方谦一向安检人员出示身份证件以后，安检员竟然冲他点头微笑了！？
然后方谦一也对安检人员展露了一个标准的绅士微笑？！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后面那个女士是和我一起的。”方谦一对安检人员说。
“方先生您好，请问是哪位女士？”
方谦一回头，指指目瞪口呆的叶燃：“很矮，嘴张得很大的那个。”
？？？？很矮？？？？
“老板你不要信口开河，我净身高165，也算是正常身高了好不好！”
“就这个跑过来的。”
“好的，明白。”
“……”
方谦一拉着拉杆箱进去安检。叶燃被拦在安检台处：“这位女士，请您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件。”
“……”
vip安检处的人好像都认识方谦一，对方谦一非常友好非常客气，顺带着对叶燃的态度也非常友好非常客气。所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叶燃觉得自己又得被方谦一一巴掌打下凡间，不，是打穿到地心。
因为方谦一的行李没过得了安检。
“方先生，您的行李里面装了很多金属吗？”
“……”
方谦一凉凉地看着叶燃：“你往我行李箱里面放了什么？”
“……”
叶燃左手指绕着右手指，心虚地把头转过去：“都是些正常的东西，又不是液体，应该没问题的……”
反正她的是安全过安检了。
可方谦一的行李却还在一遍又一遍地过，而且是一遍又一遍地响。还好vip通道没人排队，不然骂都要让后面的人骂死了。
“方先生，可能需要打开您的行李看一下。”
“叶燃。”
“有有有！”叶燃举手窜到方谦一身边。
“你打开。”
“为什么是我打开啊？”叶燃咕哝。
“万一要是什么违禁品，总归没我的指纹。”
“……”
混蛋，我是这样的人吗！？当我往你的行李箱里面塞了什么，毒品吗？
“叶女士，可以打开行李了吗？”
“可以可以。”
叶燃忙不迭地把行李打开，所有安检人员在看到行李箱里的东西时，都发出了强盗看到宝藏后才能发出的惊叹声，甚至连站在叶燃身后的方谦一都倒提了一口气，但他那个吸气声像是在忍着不动手打人。
一大箱行李，琳琅满目，金光闪闪。最下面压着三套昂贵华丽镀金镶钻的奢侈礼服，上面是三块百达翡丽表，平均每块价值都在一百万以上，然后是镶着真钻铂金的胸针、真丝胸巾、高档领带，还有金贵的领带夹。更可怕的是，里面还有很少人会真的戴出来的骚包黑宝石袖扣，行李四周还塞着几副十分装逼的太阳眼镜香水腰带什么的。
总之，没想到给人感觉非常高冷的金融大佬方谦一方老板，竟然内里是个如此骚包的人？！
骚包到恨不得把所有钻石都穿在身上的那种！！
吃瓜群众们纷纷传递眼神，以前没觉得方总这么浮夸啊？难道是换了女朋友心境不一样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瞥到了方谦一身边那个女人身上。
方谦一也不是不会带女同事出门，可这种类型的却很少，怎么说呢？稚嫩中透着一点机智，机智中还带着一点傻气？
而且！大家又发现了一个华点，那女人手上戴着的那块欧米茄，好像是情侣款！样式很普通，但请再看下今天方谦一大老板的穿着！是不是也很普通！
像不像是为了体验平凡人的爱情特意这么穿的！
终于，有人理清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恭敬而不失调侃地问道：“方总您这是带着女朋友去哪里玩呀？”
方谦一的脸色本来就因为看到这满行李的东西而沉得不行，听到了这句话更是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接着怒极反笑，他指指叶燃，阴阳怪气地说：“你说呢？亲爱的？”
“我想……”叶燃面如死灰，生无可恋，“大概是去西天吧。”
吃瓜群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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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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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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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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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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