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锦衣公子却突然睁大了眼睛,“你——”
“便是你不肯付酒钱?”湛师傅微微一笑。
“你,你,你!我——”那锦衣公子支支吾吾半天,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却等得不耐烦了,挥挥手便叫人将他拖下去,“若是没钱便卖身抵债罢。”
月明带着些身强力壮的护院上前便七手八脚地将他拖了下去。待下了楼,湛师傅轻轻摇了摇头,“看他也是殷实人家的公子,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去瞧瞧。
我点点头,看着湛师傅转身离开。
我转身要回房,脚下却踩到了一个硬物。我低头一看,一面小小的铜镜正放在我的脚边。
我捡起铜镜,那镜面被我踩了一脚却不见灰尘,我好奇往里瞧了一眼,便瞬时呆住了。
第二日一早,我难得地早早自床上爬了起来,顺便到月明房里把他也拖了起来,拉着他便要出门。
“百花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笑了笑,扭头看着他,“哟!银子还上了?”
对面的人顿时心虚起来,“还没有——”
我顿时拉下脸来,“没银子——你便是我百花居的小打杂,谁给你的勇气敢对我大呼小叫?”
“你!”眼见他面色青黑,我斯条慢理地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回答我的是一声倨傲的冷笑,“本尊——大爷的名号,岂能那么容易告诉你?”
我看着他,心情很是愉悦地笑笑,“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那就按照这里的规矩,我这个做主人的赐一个名字给你罢。嗯——看你此时嘴撅的,像个嘴硬的鸭子,就叫你小鸭子罢!”
“小鸭子,快去干活,不要偷懒哦!”我哈哈大笑着,转身出了门。一路唱着小曲,往东街的首饰店走去。
作为梅花镇第一花楼,我自然算得上首饰店的大主顾,还未等老板殷切地递上茶盏,我大手一挥,“全买了!”
老板惊得手一颤,那杯热茶就摔在地上,泼了我一身。
“哎唷!”那老板如梦初醒,扑过来拿起袖子就要替我擦。
“不必!”我笑了笑,“老板莫不是忘了,隔壁就是绸缎坊?”
月明“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我转身往外走,不忘转身对老板一笑,“全部包好,马上送到百花居去哦!”
“是是是!”那老板大喜过望地连声答应,送我出了门口。
待我在镇上逛了整整一圈,才带着哭丧着脸的月明往百花居走去。远远看见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俱是捧着自家的货物前来结账的。
我慢悠悠地走过去,听见掌柜先生正在大吼,“没有银子!该死的百花呢?她若再不回来我便去打劫!”
我笑眯眯地在争吵声中,走到对面的豆腐店。
“百花姐姐!”一个粉琢玉器的小娃娃跑过来,伸出圆滚滚胖鼓鼓的小胳膊就要我抱。
“说了多少回——要叫百花姨,怎么就是不听呢?”一个温柔娇俏的女子走出来,正是老板娘,她笑着对百花道,“百花姑娘来了?来碗豆花?”
我笑着抱起孩子,“可见人说童言无忌,果真是很有道理。”
“嗯?”老板娘一时没有明白。
后面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端着一碗豆花出来,把豆花放在我身旁的桌上,温柔地揽住女子的腰,“孩子还小,慢慢教嘛!”
我放下怀中已经伸手要拽我耳坠的孩子,白了他们一眼,“好端端的白菜,偏叫猪拱了。”
“你说什么?”男子怒道。
我瞪着他,“我说好端端的白菜,叫,猪,拱,了!怎么着?墨老板?”
“你!”
“好了好了!”老板娘忙拉住丈夫,低声道,“百花就是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是第一回为难你——”
我耳朵尖尖,自然听了个清楚,大摇大摆地坐下,吃了一口豆花,然后干脆利落地,“呸!这么难吃的东西,也敢拿出来?”
“百花!你别以为我不敢——”
老板挣开妻子的手,顺手抄起一个算盘就朝我扔过来。
我微微闭了眼睛,那算盘在我头顶一顿,没了声音。
“若是百花说这碗豆花难吃,定然是真的难吃,你好生磨练这做豆花的功夫便是,何必恼羞成怒呢?”
身后淡淡的声音,叫我胸口一窒。
“走罢。我替你做梅花糕。”
我扫了众人一眼,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好啊,湛师傅。”起身回了百花居。
那些围着要结账的人早已被打发了,厅里各种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摆得满满当当。我喜滋滋地吩咐月明,“全部搬到我房里去。”
月明刚应了一声,掌柜先生靠在桌上,一面扇着扇子,一面冷冷道,“你把这条街都搬了回来,房里摆得下吗?”
我恍然大悟,笑嘻嘻地道,“多谢宁掌柜提醒,我明日就去寻一所大宅子,这样大约就放得下了。”
说完,我也不管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转身就要上楼。
“百花你给我站住!”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后堂窜了出来,直直向我扑来。“你欺人太甚!”
月明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来人。
我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咦!小鸭子。我今儿可没点碳烤鸭啊,你这是怎么了?”
湛师傅此时才踏进大门,身后跟着豆腐店的一对小夫妻。
听见我的话,屋里一片“噗嗤”之声。
“百花。”湛师傅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要是不喜欢他,将他赶走就是。何必让他留在这里惹你不高兴?”
“湛黎!你还有没有良心?”小鸭子悲愤地喊了一句。
我却笑容满面地道,“谁说我不高兴了?我可高兴得很。这么多故人在此,我为何要不高兴?”
我没有理会众人变了的脸色,仍然笑着,一个一个看过去,“是不是啊,子和掌柜,墨离老板,牡丹妹妹,陆压小打杂?”
楼上响了一声动静,我连头也未抬,“还有百心公子和小夭妹妹。大家凑在一处陪着百花热闹,百花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看向师父,却没有唤他的名字。
师父看着我,微微皱眉,“你怎会——”
我自怀里掏出一个小铜镜,随手便扔给了陆压神君,“你欠的银钱就此免了。”
说完,我再也未看师父一眼,转身便上了楼。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里一片漆黑,我刚打算点灯,突然听见师父的声音。
“百花。”
我的心猛地一跳,半晌才勉强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师父的声音更近了些,“你是我的娘子,娘子不高兴,自然是要来哄的。”
我咬着牙,“谁是你的娘子?我是老板娘,你是乐师,你可不要认错了人。”
“百花——”师父的声音有些暗哑,“你果真还在怪我?”xiumb.com
我忍不住道,“我自然在怪你!难道你有什么叫我不怪你的理由么?”不等师父回答,我便继续吼道,“枉我百般舍不得你,怕我灰飞烟灭与你再无相逢之日,你却这么多日也不肯同我相认!你说我怎么能不怪你?”
说着,我已经泪流满面,好像这几百年遗失的所有的思念霎那间涌上了胸口,再难排解。
“百花。”
黑暗中,师父准确无误地拥住我,“我再也不会叫你走,不会叫你舍不得。”
我便这样靠在师父怀里,哭了许久,才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
师父替我擦了眼泪,附在我耳边,“你可还记得,我们的成亲之礼尚未完成?”
我茫然地愣了愣。屋里却突然亮起两支红烛。
我看着房里的情景,不由愣住了。
只见屋子的墙上、窗上、帐子、屋顶上,满满当当地挂着各色珠宝首饰,床帐内外也层层叠叠挂着最上乘的绸缎,整间房子珠光宝气,晃得我眼花缭乱。
“这——”我惊讶地说不出话。
“那日我布置的新房虽与这间大体不错,却到底不似这里所有的物件由你亲自挑选的合心意。你可喜欢?”师父的声音有些柔柔的笑意,叫我心神恍然。
我看着师父,不知为何突然一颗心乱跳起来。
待师父拥着我倒在床上,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你说这些东西是我自己挑选的?”
师父的唇在我鼻尖扫过,“难道今日你不是亲自去选嫁妆?我怕辜负了你一片心意,特意从后院挖出了你藏的金银,才勉强付了帐。”
“混蛋!”我又怒又伤心,不由破口大骂。
师父却吻住我的嘴唇,叫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真的在大荒山种了许多的花?”
我闲闲靠在榻上,看着师父姿态优雅地煮茶。
师父抬头看着我,微微一笑,“等你这许多年,着实有些无聊。”
我忍不住笑得更灿烂些,“我猜,你并不是因为无聊。”
“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师父依然不紧不慢,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你是想叫我借着百花的灵气,好早日从混沌中醒来。”我看着师父,“像当年的汝夷一般,对不对?”
师父看了我一眼,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我笑了笑,也不追问,想了想又问道,“师父可是原谅了子和?”
看了水月镜,我才知道陆压神君助我将一身花髓给了师父之后的事。术光上仙和乐古上仙带着天兵天将进攻九华山,墨风也带着魔军和异兽来浑水摸鱼,师父虽然因着我的花髓大大恢复了修为,却到底不如从前,又要照看众位师兄弟,一时竟不能脱身。
没有想到子和却打听到我已将用尽花髓给了师父,愤怒之下随着墨风一道攻上了九华山,却不知为何临阵倒戈,反将墨风制住,送到了师父阵前。
由此师父便大大胜了一场,直到墨离出面与天地陛下称臣,并将术光上仙和墨风勾结一事告诉了天帝陛下。天地陛下也便见台阶而下,撤回了大军。自此奸人受惩,皆大欢喜。
原本我以为师父要同我解释一番,可不料师父倒是答得痛快,“不是。”
“这是为何?”我急道,“子和也是受人蒙蔽,并非天性邪恶——”
师父看着我,慢慢皱起眉头,叫我一阵心虚,声音越说越小。
“你向来瑕疵必报小气得很,对子和公子倒是与众不同。”师父淡淡说了一句。
我气得坐起身来,“我瑕疵必报?小气得很?”
师父似笑非笑,“难道你竟不是?”
我摔门便走了出去。
不料下楼便撞见子和,他抬头看我一眼,“这又是撞了什么邪?”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外走去。
子和却一把拉住我,“怎么,和上神吵架了?”见我看他的目光更是不善,子和却眼睛一亮,“难道——是为了我?”
我想了想,郑重点头。“果真是为了你。我问师父为何当年不杀了你,师父却说我睚眦必报太过小气。我想一想的确如此,便想找个清净之地练一练这容人的度量。”
子和点点头,“上神如此说,可见他对你了解至深,旁人不能及。”
这一番火上浇油,叫我更是怒气冲天,不料子和却突然认真地看着我,“上神之所以不曾怪罪与我,只不过是因为你。”
他变脸的速度太快,叫我一时有些茫然,“嗯?”
子和微微苦笑,“便是我害得你们分离,你却并不曾恨我,既然你不肯恨我,上神又怎么会拂了你的心意?”他顿了顿,“这世上,怕再也没有人像上神这般不留一丝退路地待你了。”
我看着他,明媚一笑,“我与他,默契如此。”
过了两日,与我常有生意往来的牙行老板突然来了,我与师父在房内下棋,便一起迎了出来。
我自他处买来不少姐妹,故而颇有几分交情,不料师父一见,突然道,“竟是你!”
我大为意外,“怎么,你认得他?”
师父看着一脸笑意的牙行老板,笑着摇摇头,“这位便是我的长兄,大易上神。”
“什么?”我大大吃了一惊。
大易上神哈哈大笑,“若不是我,如何能将你这些昔日的姐妹收了来卖给你?”他看着师父,“你这个财迷夫人,真真有趣得很。难怪你瞧不上仙界那些庸脂俗粉。”
大易上神应劫沉睡了许多年,终于还是重新醒了过来。想必师父也很是高兴,便是叫他说我两句财迷,我也不会同他计较。
“我今日来,是给你送来新的货色,你可想看看?”大易上神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脸神秘。
大约又是哪位旧人,我也懒得猜,直接点了点头。
大易上神叫人进来,我才大吃了一惊,“乐古上仙?”
大易上神瞥了她一眼,“她被打下凡间,如今还是什么上仙?我也是偶然见了她,特意带来教你出气的。”
我想了想,“不必了。随她去罢。”
乐古上仙这样高傲的神仙,若我真的趁她落难欺负她,岂不是叫她记恨个千千万万年,我虽不怕她,到底也不必再理会她。
入了冬,我便常常吵着天气阴冷。师父犹豫两日,终于还是带着我回了九华山。如今九华山由百尤、百里两位师兄代师父打理,一切井井有条,并不用师父费心。师父便陪着我日日在临华殿赏梅下棋,悠闲度日。
算算时间,我的飞升劫便在这几日。平白死了两回,我到底是对修为上了些心,这推演之术也顺便精通了些。
“既然畏冷,为何又站在窗前?”师父过来,牵起了我的手。
我扭头看着师父,用尽所有温柔,“这一次,你放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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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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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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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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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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