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应了一声。
汤圆晾了片刻正好入口,我与师父便不再讨论其他,专心吃了早饭。
吃了汤圆,我赶紧收拾了碗筷到膳房洗过。然后净了手,往前厅走来。
师父在院中那一小片篁竹前站着,我便走了过去。
师父看见我,淡淡道,“这些竹笋晚上做汤给你喝。”
我看了看,果然有笋冒出地面。
我点点头,“若是墨离在,叫他用这竹笋做碗甜汤来喝,一定又鲜嫩又香甜。”
师父看了我一眼,“墨离的手艺当真这么好,叫你念念不忘?”
我点点头,可不是如此。我向来喜欢精巧的吃食,平日里吃惯了百花居专业厨娘的手艺,到九华山却整日吃师兄弟轮流做的饭菜,食材简单不说,烹饪技巧也平常得很,难得遇到个墨离,便觉得很是不错。
师父看了我一眼,转身回了小楼。
好端端讨论晚上的食谱,怎么转身就走?我莫名其妙地看看师父的背影,又扭头看着地上冒出的竹笋,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应该这时候便将这些竹笋采了呢?也不能总是等着师父来做这些杂事才对。
“还不去换了衣裳,不去梅园了?”师父又转身说了一句。
“知道了师父。”我应了一声。也不琢磨竹笋的事了,转身跟着师父回了小楼。
等我披了狐裘下来,师父已经在等着,我们便出了门。
那梅园离小院果真不远,我与师父走了不过一刻钟,便看见了大片梅树,远看满枝的素雪,恍若仙境一般。
“这梅园的主人是一户读书人家,祖上家境很是殷实,便种了这一大片梅树。虽然这梅花村遍地都是梅树,可唯有此处才有几分讲究。”师父说着,先我一步走进一条小路。
看情形,师父应当是对此间很是熟悉的。我跟在师父身后,也颇为赞赏地看着周围一眼看去不见边际的梅树。
走了片刻,林中却现出一间屋子来。上面挂着一幅大大的酒旗,上面写着“梅花酒”三个字。
果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这梅花林中卖这梅花酒,自然是又合情合景又有几分风雅之感了。
待走得近些,才发现这不只是个沽酒的地方,却还是个小小的酒楼,客人不过三两位,却也是读书人打扮,举止文雅地吃酒作诗。
我同师父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师父叫了梅花酒和几样点心,想必是这里的特色了。我望着窗外的梅花,一脸惬意。
待老板上了酒,我替师父倒了一盏,也替自己满上。放到唇边,一股梅花香沁入口鼻,再尝一口,满口芬芳。
“好香的酒。”我笑着道,上次同师父喝酒便是这梅花酒,没想到此处的梅花酒居然有几分师父珍藏的味道。
师父微微一笑,“为师的梅花酒,便是此处酿制的。”
“哦?”我有些不解。“师父有仙山的梅花,为何要这凡间的酒?”
“便是仙酿,也未必有此酒的好处。”师父饮了一口,淡淡地道。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师父看看天色,“今日要下雪了。”
“若是下雪就更好了。”我高兴道,“人说‘梅雪争春’,我们今日也风雅一回。”
师父笑笑没有说话。
有人在隔壁抚琴,我与师父静静听了一回,便有旁的声音传了出来。
“听说前几日大雪封山,摔死了几个猎户。”
“我可听说那几个人不是被摔死的,常年在山上行走的猎户,怎么会这样大意?有人说——那山上来了妖精,那几个人是撞见了妖精,生生吓死的。”
“我们梅花镇向来太平,怎么会有了妖精呢?”
“这怎么说得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死的一个猎户,正好是我娘子表亲府上邻居的亲戚,这消息可是有鼻子有眼,不是空穴来风的。”
“难道真看见了妖精?不知是什么样貌,也好叫大家防备。”
对面压低了声音,可这丝毫也不影响我偷听,“听说是个十分娇美的小娘子,一双通红的眼睛,十分吓人!”
难道这梅花镇真来了什么妖精?我心里琢磨,抬眼望着师父。
师父显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可是面上却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惩恶扬善的心思。
我自己便是个不大不小的花精,对妖精难免心有戚戚。凡人怕妖,却不知妖也是有恶有善,若是因为一个妖精长相狰狞一些便吓破了胆,自然是冤枉,可是妖精若无害他之心,岂不是同样冤屈?
我拿了桌上的梅花糕递给师父,师父随手接过,抬眸看着我,“可是又好奇了?”
听见师父的问话,我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厚着脸皮否认道,“徒儿可没说这样的话。”
师父微微一笑,“不好奇自然是最好的。”
说完便自顾自地倒酒喝了起来。
我想了想道,“师父,莫非您已经知道这个妖精的身份?”
师父摇摇头,没有说话。
隔壁的琴声很有几分动人,我便将那妖精之事抛在脑后,认认真真听着琴音。
师父默默喝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午时分,我和师父在这酒家里点了几个小菜吃过,便起身告辞。
今日时间尚早,虽然隐隐有下雪之象,天色却还清明,不知若是上山可能见到那个女妖?
我心中正想着,师父道,“这雪大约一时也不会落下,不如我们上山一趟,若真是有妖,也好替此地的住户做一桩善事。”
我听得心里一惊,呐呐问道,“师父不会打算要杀了她罢?”
师父看了我一眼,“若它造下了杀孽又不肯悔改,少不得要为民除害的。”
我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师父,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我既为妖类,难免对这女妖心生同情。若真是十恶不赦之辈,大可闯到镇上来大闹一番,何必要躲在山上呢?可见这个女妖未必就是个恶妖,那几个猎户受了惊吓而死,也不完全算是她的错罢?
大约见我皱眉想得入神,师父唤了一声,“百花。”
“嗯?”我抬头看着师父。
师父犹豫一刻,肃然道,“为师昨日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我有些懵懂地道,“师父昨日说了许多话,不知您说的是哪一句?”
师父看着我,“此地是凡间,自有凡间的规矩。你不可冒失,知道吗?”
师父昨日可说了这句?我皱眉想着。
“百花?”师父又唤了一声。
“是,徒儿记下了。”我忙应了一声。
师父看着我半晌才又往上山的路上走去。
这梅花镇虽然依山傍水,又遍地梅花,风景可说是十分秀美,可是镇外就是几座险峻的大山,其他时候便罢了,冬天但凡天气恶劣一些,进出镇子都颇有些不便。
因着师父封印了我的修为,我此时也不见得比凡人的身形灵巧多少,自然要打起几分精神,若是一个不留神滚下了山,师父自然来得及在我滚到山底之前救我,可是这山上石头这样尖利,划破了皮岂不是白白吃疼一场?
师父在前面不紧不慢地带路,不时回头瞧我一眼,我便不时赔着笑,又要注意师父又要注意脚下,精神在紧张之下,额上出了薄薄一层汗。
我抹了抹额头,师父站住脚步,“累了便歇息片刻罢,离山顶不远了。”
我点点头,坐到路旁的石头上歇脚。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窸窸窣窣声,我猛地抬头往山顶看去。
师父大约也察觉到了,给我一个你安分一点的眼神,身形一晃便不见了人影。
山间风大,此时更传来似呜咽一样的声音,我心中不知为何也有些紧张起来,难道这山上果真有个不怀好意的女妖?
便是果真如此,我忘此在妖界也算小有名气,不至于找我的麻烦才对。我心道,便是真的不长眼,以我的修为也总该能轻松应付。
突然又想起师父封印了我的修为,这才真的有了几分紧张。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同的是这一次,以极快的速度离我越来越近。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开口大喊一声,“师父!”
话音未落,只觉得耳后一凉,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睡了多久,我全身一激灵,蓦地睁开眼睛。琇書蛧
如豆的灯光映入眼帘,眼前是个不太清晰的影子。
周身寒冷如针刺般,我忍不住挪动双手,才发现自己半躺在地上,双手被粗粗的铁链拴着,原本披在身上的狐裘早不见了踪影,单薄的衣裳被水浸得透湿,粘在了地上。
“你终于醒了。”
这声音无比熟悉,我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是你?”
面前安静站着的,正是九华山的熟人——乐古上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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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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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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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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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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