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走边挑了几坛,拿起来闻一闻,甘甜的酒香就扑鼻而来。
似乎越往里走,酒越好些。我索性放下手中的酒,直接往后走去。
“百花。”
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而且——这个声音很是熟悉。
我胆战心惊地往前看去,果然是师父。
我听见自己干笑的声音,“嘿嘿嘿,师父。您在喝酒啊。那徒儿就不打扰了,徒儿告退!”
“等等。”师父斯条慢理地唤道。
我苦着脸转过身,“师父有什么吩咐?”
师父看着我半晌,才道,“既然来了,就尝尝罢。”
我原本只是要偷点儿酒喝,可是人要是走了背运真是谁也挡不住,你说我怎么就想起来偷酒呢?
既然师父说了,我只好坐下。
师父默默倒了一杯给我,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也举杯喝了一口。
果然是好酒,我偷眼看师父,见他若有所思,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便一口喝尽。然后举起酒壶,将两个酒杯满上。
关于喝酒的境界这件事,我赞同某一位前辈的观点,酒饮微醺,花看半开。喝酒喝得微醺的时候,所谓醉眼迷离,再直白些,就是看什么都多了一层朦胧美。这样的状态,成就了多少痴男怨女啊。
我抱着酒杯胡思乱想了一阵,不觉便多喝了几杯。不过我在百花居多年,常与众姐妹斗酒取乐,也不觉得什么。此时几杯酒下肚,便壮着胆子道,“师父”。
师父抬头看我。
“你为何要替我取名叫做‘百花’?”
这么土的名字。我忍不住心里加上半句。
“百花有何不好吗?”师父反问道。
我干笑两声,“师父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俗气?”我尽量斟酌了一个不太过分的词。
师父摇摇头,“不觉得。”
师父的品味——我忍不住叹口气。
若是师父将来成亲生子,岂不是愁煞了儿女。
“你可记得‘忘此’这个名字,从何而来?”师父举杯饮酒。
我点点头,“我还在大荒山修炼,混沌尚未清明时曾遇到一个贵人,他不但渡了多年修为给我,还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师父看着我,没有说话。
“说来奇怪,我修成人形之后曾打听过,大荒山方圆百里,从未有人见过这样一个人。”
静了半晌,师父才道,“大荒山在三界之交,不利修炼,若不渡修为与你,恐怕你至今还未修成人形。”
我点点头,“所以我才想找到这位贵人,好报恩于他。”
师父淡笑,“若是有缘,自然还会相见的。”
“师父说的是。”我点头道。
又喝了几杯,师父又道,“上次在魔界,你险些驾驭不住赤玉香心,可还记得?”
“嗯。”我点点头。
“为师教你赤玉香心的驾驭之术,如何?”
我愣了愣,赤玉香心这样的圣物,不是看缘分吗?想了想觉得也对,缘分不是也可以修来的嘛。
我嘿嘿一笑,“师父要教徒儿,是徒儿的福分,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师父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好。”
我们站在临华殿外的时候,我才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本和谐愉快的把盏言欢,怎么又变成了学驭剑之术?
临华殿一片清冷,我忍不住把身上的衣服拉了拉紧。
师父看见我的举动,一言不发地轻轻拈了个诀。顿时,身边簌簌的夜风便静止下来。
我不禁汗颜,怪我学艺不精,此番还要麻烦师父替我驱寒。既然受了好处,我只好呐呐道,“多谢师父。”
师父柔声道,“可好些了?”
我忙点点头。
师父看看我,大约是觉得我的确好些了,才转身背对着我,淡淡道,“驭剑之道,在于心而不在于形。剑本凡物,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驭剑之术,在于调息,抱元守一,令人剑五灵合一,往复循环,生生不息——”
“你可记住了?”
“啊?”我还在欣赏师父说那几句文绉绉的话时优雅的模样,师父冷不丁问话叫我一时反应不及,我诧异地看着他,愣了愣,心虚地道,“没有。”
师父却耐心地道,“你的元身是上古金莲子,虽然如今是妖身,可是灵气天成,只要用心修炼,将来必能位列仙班。”
我点了点头。
师父轻轻伸出手掌,不远处的梅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
一段梅树的枯枝倏然飞到师父的掌心。
师父的手中闪现出淡淡的手印,手上的梅树枯枝划出一道耀眼的银白剑光,又化成一抹惊虹。
师父飞身而出,那枯枝竟像是真正的神剑一般,朝着深蓝色的天空直刺而去,剑气如虹,又猛地泄出如银色花火一般的剑光,照亮师父青白色的身影。
我叹为观止地看着师父,拜师这么些时日,见师父出手的机会并不多,师父原本就俊美绝伦,任哪个女子,当然也包括一部分男子,见了他的容貌也难以把持住,何况再看这样俊美男子执剑时清冷的气度——难道这就是师父之前一直不肯收女徒弟的原因?
我正想着,却看见师父收了枯枝,站到我的面前。
“你可看清了?”师父问我。
我看是看清了,不过只顾着看那枯枝在师父手中的千变万化,还顺带欣赏了师父出众的容貌气度,却没有注意师父如何驭剑的。
我该不该照实说呢?
“不论修习任何技艺,都不能一蹴而就,你只要勤加练习就定能练会。”
师父温言道。
“是。”我忙垂手道。
师父大约是以为我是看了他出神入化的驭剑之术,一时间妄自菲薄起来。可见师父将我想的太谦虚了些。
夜色下,师父的眼睛温柔地瞧着我,漆黑的眸,深沉得仿佛叫人陷入进去。
“百花?”
听见师父温柔的声音,我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月下梅林,酒至半醺。
师父这番形容,不会是——瞧上我了罢?
师父看着我,微微蹙眉,“我不过叫你练一次叫师父看看,不用这么紧张。m.xiumb.com
我......
我呐呐地应了一声。任自己一向脸皮不薄,还是红了脸。
师父看着我,我的脸忍不住又红了些。
师父轻咳一声,柔声道,“今日天色已晚,你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改天再练给师父看罢。”
我忙不迭地点点头,“那师父也早点休息,徒儿告退。”
说完,我火烧屁股般匆匆走了。
辗转一夜,天明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
一阵大力的敲门声,我猛地惊醒。
“师姐。起来了吗?”
我有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蓬着头开了门。
“这么早干什么?”我语带埋怨地回身,坐在桌上,倒了杯水喝着。
百心嫌弃地看着我,“日上三竿,师姐怎么还睡成这副模样,这样是找不到婆家的。”
我呵呵一笑,“我若是找不到婆家,就让师父主婚,嫁给你怎么样?”
百心白了我一眼,“师父一向疼我,才不会这样糟蹋了我呢。”
“糟蹋你?”我举起手中的杯子就朝百心扔了过去。“你倒是说说,怎么糟蹋了你?”
百心伸手接住茶杯,嘿嘿一笑,“我错了,师姐怎么会找不到婆家呢?我怕到时候,我们的山门都会被踏破,师姐放心,到时候我们师兄弟层层设下天罗地网,若不是年轻有为,风流倜傥的,定不让他到师姐眼前来污了师姐的眼。”
我白了他一眼,“你大清早来到底什么事?快些说完,我还要睡的。”
百心在我对面坐下,“山下出了些状况,牡丹姑娘叫人请你下山一趟。”
“怎么了?”我有些紧张地道。
百心道,“还是那位二皇子墨离,不知怎么惹怒了各位姐姐。又死活赖着不肯走,牡丹没有办法,只好来请你出面,最好能赶走他,若是赶不走,叫他离得远些也就罢了。”
我听着便皱眉道,“我不想见到他。”
百心便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想见他,只是这个二皇子性子执拗,大约除了你,谁劝也不中用。”
我虽不愿见到那墨离,只是心中担忧众姐妹,还是打了水洗了洗脸,换了身衣裳,匆匆出了门。
到了牡丹他们住的小院,我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不是不堪墨离之扰,叫人来找我吗?怎么静悄悄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我边想边推门往里走去。
大厅里,牡丹板着脸正襟危坐,不知在想什么。
我朝她走去,“牡丹,其他人呢?怎么大家都不在家?”
牡丹抬头看见我,站起身来,忧心忡忡地道,“那位二皇子墨离,说要替过世的姐妹们报仇,带着大家一道去修习什么魔界的邪术,姐妹们报仇心切,便跟着去了,忘此姐,你一定要将好好劝一劝大家才是啊。”
我一听便沉了脸,“他们去了哪里?”
牡丹道,“就在镇东头的树林里,我这就带你去。”
我们匆匆出了门,往镇外赶去。
百花居的鲜血犹新,不管大家现在心头有多少恨意和不甘,都不是要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否则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墨风与墨离不同,是魔界的掌政太子,在魔界一手遮天,若是惹急了他,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这个墨离,实在可恶!上次百花居的灭顶之灾,我便算作他是无意,虽然与墨风斗了一场,可是却丝毫没有为难与他,可是若有心挑起百花居和魔界的事端,利用众姐妹对付墨风,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却断断不能原谅。
赤台镇是个方方正正的小镇子,东南西北都相去不远,不大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镇子东头外,到了牡丹所说的小树林。
可是我和牡丹将树林前前后后找了两遍,也没有见到众姐妹的身影。
刚刚经历了百花居的变故,牡丹明显要沉不住气些,她脸色因焦急而变得苍白,“他们明明就在这里,怎么不过半天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呢?会不会那墨离心术不正,将他们骗到了魔界去?”
我也慌乱起来,可是略微想了想,便觉得不大可能,墨离与墨风斗得如此狠烈,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墨风想要的,是魔君之位,不是他把众姐妹送到墨风的手里,就能将他们之间的矛盾抹去的。墨离再笨,也不会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何况墨风虽然厉害,可整个青冥镇皆知我忘此却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以他的道行,树一个我这样的敌人,也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大家,到底会去哪里呢?
我望着不远处,仙气缭绕的九华山,在这九华山脚下,谁敢生事呢?
我想了想,平心静气地对牡丹道,“我们先回小院,也许他们已经回去,不过是和我们错过了。”
牡丹点点头,我们又匆匆赶回小院。
小院和我们离开的时候一样安静。
牡丹脸色更加苍白,六神无主地看着我,“忘此姐——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罢?”
我想了想,道,“我们姐妹一向感情好又懂规矩,这样一个消息也不送回来就离开,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只是这九华山脚下,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还是回去禀告师父,再做打算为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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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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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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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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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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