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打下他的手,“我在问你话!你是不是去偷了别人的东西?”
汀雨见状,想要说几句,却被小查子一个手势制止了。
他笑着擦了一下嘴角,“我小查子是小主调教出来的人,断不会做这些事儿。”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锦书抬高声量。
她的下人,她当作自己的兄弟姐妹般,从不舍得说重话,却让别人做了规矩,她怎么能不气!
“我和魏公公的几个干儿子打了个赌,只要我被他们打得开心了,就给我一块肉。小主别担心,我这身子骨,挨得住!”
汀雨哭得泣不成声,“你傻不傻呀……”
看着小查子鼻青脸肿,锦书心中酸楚,就像是自己被人掌掴一样,尊严狠狠地被按在地上践踏。她沉声叫汀雨去拿膏药,只剩下她和小查子二人。
她眸若浓墨,于深处藏了一丝鲜见的锋芒,声音清冷,“用你的血肉之躯还来的肉,你也不怕我吃了肚子疼。我还不至于你为我这样拼命!”
小查子笑笑说:“小主心疼我,我也得心疼小主不是?”
“闭嘴!”锦书严肃低吼,“我从没有瞧不起你,也不许你瞧不起自己,自甘下贱!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我的人。我有手有脚,绝不至于饿死,我还要带着你们,吃饱穿暖,我说到做到!”
小查子从未见过她这样训话,立马认错:“小主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他脸上、受伤的伤都像针,刺着她的眼睛。她气得牙齿都微微颤抖,恨不得现在就把那几个人叫出来教训一顿。
“再有下次,我定要他们死。”
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
小查子看到锦书脸上的狠决,第一次明白了这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身体里有多大的能量。他也是到现在才明白,他和汀雨两个身份最为低微的人,竟也能成为锦书的软肋。
一块肉,吃了整整五天,连皮都没剩下。
最后一顿,汀雨满是舍不得地细嚼了好几口。
早晨锦书开门去取餐食,放在门外的又是残破的菜叶,和馊掉的米饭,以及,令人反胃的李管事。
她正心烦,与此同时,下朝走西宫门出宫的官员,有三两个抄近路走了这里,议论着事情,被称为活死人墓的北苑外,热闹得有几分诙谐。
锦书牵强地扯出一丝笑容,若不是为讨个说法,她恨不得现在就转身进去,“李管事,我记得我们昨天说好的……”
“哟,我这人哪忘性大,昨天你和我说什么来着了?”李管事故意拔高声音要给她难堪,阴阳怪气地问。
死太监!锦书在心里啐骂。
“是,昨天归昨天,今天我们进来另说。”锦书强抑制住内心的恶心,友好地绽出一个笑来。m.χIùmЬ.CǒM
“北苑有北苑的规矩,这些呀就是平日里的份例。您使得动银子,可也不能坏了宫规呀!”李管事一脸大公无私。
锦书十指紧握,恨不得现在就挥拳冲他脸上来一记结实的。
这个不男不女的老妖怪,定是受别人指使。昨天钱还收得很开心,今天就换了一副面孔。看来是存心要把她困死在这儿了。
“您哪,虽然是慕国皇子青眼有加的,可都进北苑了,可别摆贵人谱咯。”
锦书冷冷看他一眼,手去拿他手里的菜叶时力道大了一点,不小心将上面的污泥溅了出来,呈抛物线落在了不远处的紫蟒官服领口上。
李管事和锦书两人都停住了动作,呆呆地看着紫蟒官服的主人,忽然停住的顾洺。
他冷峻地看了过来,阳光洒落在他的肩头,为他镀上一层神圣不可侵犯的金边,他高贵、傲慢、凛冽,眼皮一抬不怒自威。
李管事见波及到的是他,忙夸张地怪叫起来,“哎呦——奴才见过大司马!这北苑的疯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可理喻啊,这腌臜物没长眼溅到了您,奴才这就掌疯女人的嘴!”
锦书目光和他对视的一刹那,恨不得当场隐身。
可当李管事站起来要掌掴她的时候,她瞬间反应过来,把菜一通扔在他脸上。
她自知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亦是抱着不想和顾洺打照面的心态,趁一阵鸡飞狗跳,连忙把门关上,不给李管事还手的机会。
疯女人可是做什么都合情合理的。
只听见门外一阵嚎叫,“你个臭娘们儿!”
“跪下。”
李管事抖如筛糠,脸贴在地上,“大司马饶命啊——”
他只看到那双黑靴在眼前停住。
“她是本官曾相识的故人,她若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啊是是是,是是是!”
“滚吧。”
李管事如蒙大赦,谢过后连忙连滚带爬地逃了。
顾洺看着大门紧闭的北苑,冷声问:“弄脏了本官的衣服,却连个解释也没有?”
锦书靠在门背上,如芒刺在背,她都没想过再次见面该怎么面对他,他就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情景下出现了。
“岳锦书,你真……”
锦书打开门,这时手里多了一块布,“我帮大人擦干净吧。”
她身量还不到他的下巴,仰起头擦拭他领口的污泥时,头上的碎发挠在他的下巴,痒痒地,他知觉不适却不避开。
“污泥是擦没了,但是好像留下了污渍。”
锦书思忖着,他的朝服必定是上等做工,平时都有专门的侍女在穿脱维护,这下弄脏了,可不是随便擦几下能解决的事。
她心想着反正也没办法,表现过诚意就能蒙混过关。
“我……尽力了。”
“你弄脏堂堂一品官员的朝服,该当何罪?”本是一句兴师问罪的话,可顾洺心生捉弄,锦书又明显逃避,空气变得有几分暧昧。
“那要不,大人脱下来,我帮你洗干净。”
说着,锦书把门再次关上,这次关严实了。
顾洺看了眼身后还下了锁的大门,“我怎么觉得我们像在……”
“没有,不是,想多了。大人快脱吧。”
她在他还没说完前就话掐死了,明明长着一张娇俏的脸却偏偏满脸写着冷漠,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煞是违和。
顾洺笑了声,张开手臂,“给我更衣。”
“我不会……”
“我不管,我的衣服从来不自己脱。”
“那您的手是用来干什么的?”锦书脱口而出一问。
“保卫隽国,造福百姓。”
好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
“行!”
锦书咬咬牙挤出一个大笑脸,去解他的腰带,可是那个扣子半天没解开。
“小主,水已经烧……”
这时候汀雨从后厨跑出来,却见到锦书环抱着顾洺的腰,这样一幕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瞬间倒吸一口气,石化在原地。
锦书焦头烂额,“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你先退下。”
汀雨收起瞪得圆滚滚的眼珠,识趣道:“是是是,奴婢懂。”
“上次的事,你是否还记恨我?”汀雨走后,顾洺问。
锦书干笑,“我哪敢。”
顾洺剑眉一扬,煞有介事地说:“你也问不是哪件事?是我不经过你的同意就亲你,还是后来指责你私自藏印?”
锦书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你真的很讨厌。”
忽腰间一松,顾洺低下头看,锦书已经提着他的腰带。她碎发沾着香汗贴在鬓边,后颈的汗毛清晰可见,柔和的颈线顺着领口向下蔓延,耐不住让人浮想联翩。
“我先帮大人洗衣服了,您明天来取?”锦书没察觉他的愣神。
“你让我明天穿成这样上朝吗?”他双手叉腰问。
看来今天是送不走这尊神了,锦书再次认怂,“那……你先去我屋里坐会儿吧,我给你烤点火。”
顾洺进屋刚坐下,就见外面飘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面容近乎青色,乍一看如同索命的女鬼。饶是他看了都后背一凉。
锦书见状,忙放下茶壶,大喊一声:“红辣椒,谁让你出来了!”
红辣椒?
顾洺皱了眉头,静观其变。
那个被叫作红辣椒的女子被锦书一吼,竟然几分委屈呜咽起来,蹑手蹑脚走近后一看,顾洺瞬间屏息。
前朝风华绝代、曾让匣山城主为一人失一城的嵇琴操,后入宫成为嵇贵妃,深受隆宠古今无人可比,后来也不知因何事就消失不见了。眼前这人他曾在儿时惊鸿一瞥,就留下深刻的印象,没成想如今是这般疯癫模样,可叹时也命也!
“臣妾已经照皇上说的做了,可是为什么皇上还不来看臣妾?”嵇琴操脸埋在头发里,声音虽然苍老了,但年轻时的莺啭还有迹可循。
锦书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朕这几日政务繁忙,你看,这不是还在和大司马商议国事吗?难道你想让天下人议论朕,是流连后宫的昏君吗?”
“自然不是的!”嵇琴操连忙否认。
“那你是质疑朕对你的真情?”
“自然……也不是!”
“那就乖乖回去等着朕。你如果出屋子半步,朕跟你的约定就不算数了!”锦书板起脸。
“皇上别生气,臣妾这就回去……”嵇琴操愣是没再逗留,步子飘然地离去。
锦书肩膀一松,转身却对上顾洺一双探究的眼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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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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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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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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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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