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脑袋,像个任性叛逆的青少年,突然放下了筷子,抱着胸往沙发椅背上一靠。
许久以后,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好一会儿,才放下手说起以前的事来。
“以前,我以为只要画得好,机会满地都是。我画我的漫画,想我笔下的剧情,宿舍11点就关灯了,我对着一盏充电的小灯每天画到晚上两点,那灯有多暗你知道吗,我的铅笔画轻一点,都看不见线在哪儿,结果呢?”
嘉琪的声音放得很低,声线没有什么起伏,苦笑着嘲讽自己的过去。
“我把作品发给最好的漫画工作室,他们拒绝了我,随后就把我的故事,我的人物,边边角角随便改一改就发布了,署名是他们,到现在还在连载。
“我气啊,可是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没钱没势,能怎么样呢?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投诉他们,举报他们,最后一口气撑到底打官司,我没有钱,唯一能找到的律师,是一个做法律援助的。”
嘉琪越说越难过,胸口的起伏随着内心的愤怒越来越明显。她咬了咬牙,压抑那股子想要嚎啕大哭的情绪,继续说:“我的律师是个大好人,所以他能接这个案子,可是每次找他,他在帮忙的人要么是被冤枉了好多年的,要么是家里死了人讨公道的。
“我一个没发布的漫画被人占为己用,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了,他能花多少心力在我身上?而那间漫画工作室呢?
“他们找了北京最强的知识产权律师团队,软磨硬泡,还找学校的领导跟我谈,让我撤诉,我当然不肯,结果鉴定抄袭的专家站在他们那边,认定不构成抄袭,官司我输了,诉讼费还是我借钱出的,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画画了。”
说完,嘉琪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两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十来个小碟,不号不泣,眼眶里的水豆子直往外冒,她就用袖子使劲擦过,化悲愤为食欲,又叫了一份干炒牛河。
梁宇总算明白为什么她会语气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没什么希望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经历过她所经历的事情,轻言抨击她的立场,很过分。
“以后有这种事,找我。”梁宇说。
嘉琪没有再跟他说话,像个机器人一样嚼着嘴里的东西,再不断往嘴里塞进去。
这顿饭吃得十分之郁闷,两个人后来一言不发,嘉琪颓丧着把桌子上的东西都往嘴里塞,愤懑得不得了,最后还是梁宇强制着不许她吃了,这顿饭才算结束。
他们俩吃完饭,往地铁的方向走,嘉琪一直摸着自己的肚子,撑得难受,有点想吐。
刚过完饭点,盒子广场附近有很多人聚集,都是饭后出来散步,或者特意来逛街的人,人头攒动,尤其热闹。
他们俩就在人群中慢慢往地铁靠,吸引孩子们光顾的小摊贩音响和周围人说话吵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移动的时候时不时震耳欲聋。
嘉琪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状态像个游魂,眼看着地铁口就要到了,梁宇突然整个人扑到他身上,随后他的腰往前一顶,喉咙里“啊”地一声,声音不算大,很短促,随后他咬着牙,眉毛眼睛鼻子紧紧皱到一起。
嘉琪的眉头惊讶得都快竖起来了,问他:“你,你怎么了?”
梁宇低着头,浑身颤抖,他右手从后背摸了一把伸出来,满手都是血,伴随着一阵腥味蔓延。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只绕着他们走路,嘉琪赶紧回头,隔着他的手臂看了一眼梁宇的腰背,他的左腰附近不知怎么的多了一把小匕首。
嘉琪的脑子都空了。
“走,快进地铁,快!”
梁宇压着嗓子催促,嘉琪回过神,一手抓着他的左手,一手绕过他的背撑着他,尽快赶路进地铁。
地铁通道里,梁宇拿起电话打出去,边走边说:“凡子,人民医院,我被捅了。”
手机里传来巨大的惊讶声:“什么?”
“快来!”
梁宇身体里的力气像被渐渐抽干了一样,手机都拿不稳了差点掉地上,嘉琪拿过他的手机,扶着他找到地铁的安检人员,安检人员看到梁宇的状况,带着他优先上地铁,护送他们到了四站之远的人民医院。
梁宇进医院大厅以后,嘉琪用最大的声音喊着:“医生!护士!急诊,快救救他!”
大厅值班的护士见状,马上找来一台手术车,扶梁宇趴在上面,梁宇上去以后反手紧紧抓住嘉琪的手,对她说:“小心,等凡子。”
梁宇被推进急诊手术室,手术室外嘉琪耳朵里一直“嘤”地长响,身体里扑腾扑腾的心跳异常清晰,越来越快。
急症室外的空间人来人往,嘉琪原地转了一个圈,没有发现任何人关注着她,可她总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虎视眈眈,隐藏在某处。
她跑到急症室旁边,走廊尽头的厕所,弯下身洗把脸,突然胃里一阵翻腾,她赶紧转身找到马桶,把晚上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她刚才在路上神游些什么去了?那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嘉琪懊悔不已,垮坐在地上,缩着腿紧紧抱着膝盖,不住地发抖,她抬起头来,已经是满脸的眼泪,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站起来,走出去。
如果连这种突发情况都面对不了,以后只会更加拖累梁宇?
她回到洗手台双手捧着水漱口,又捧水使劲往脸上搓,恨不得搓掉一层皮。
冷水浇过以后,整个人也算冷静了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梁宇,后悔、疑神疑鬼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好处。
她从厕所出来,对面男厕所也刚好出来一个人,身形高大,鼻梁上的眼镜,黑框十分厚重,把上半脸档得严实,还戴了一副深灰色的口罩,把下半脸遮了个遍,嘉琪左拐先走一步,这个人就在她后面。
嘉琪刚走出四五步,只感觉后背一层凉意,这走廊里就两三个人走动,这条走道是节能灯,有人路过的地方才亮灯,余处都是黑的,医院又冷。
她也不敢回头看,心里一蹬,拔腿就跑。
跑起来以后嘉琪才发现每天早上跑步的好处,这种紧要时刻,她感觉到自己身轻如燕,好像跑得比松鼠还快。
嘉琪跑到急症室大厅人多的地方,放慢了速度,缓了缓气息,忽而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她整个人好像被人从头顶淋了一盆冷水似的,凉了。
她明明已经跑得够快了,怎么会……
那个人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掰回头,问道:“你跑什么?”
嘉琪定睛一看,吊着的一口气终于能松下来,拉她的人是梁宇叫来的郭弘凡,她埋怨道:“大哥,你要吓死我啊?”
郭弘凡先教育了一番嘉琪:“你别在医院瞎跑,撞到病人怎么办?”
“刚才有人在追我!”
“谁?”
“厕所出来的,一个很奇怪的人,穿着一身米色风衣,戴着个厚框眼镜还把脸遮了一大半,这像是来看病的样子吗?”
郭弘凡顺着她来的方向往走廊那边一看,离急症大厅不远处的转角,一个米色的衣角闪了过去。m.χIùmЬ.CǒM
“你在这等我。”
郭弘凡跑步过去一探究竟,转角是一条不太长的走道,尽头是门,他跑过去推开门,门外是安全通道,郭弘凡往上方看,那个穿着米色风衣的人正气定神闲地往楼梯上走,“警察!站住!”
郭弘凡迈腿就追,上面那个人马上加快了速度逃跑。郭弘凡时不时探出头往上看,紧跟着这个人的去向,他在六楼推开门进去了。
郭弘凡紧跟着他进了六楼,这里是心肺科的病房,从安全通道出去,走出七八米,左右各一个病房区。
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病房门口已经限制进入,他隔着病房门口玻璃看了看里面,那个人已经不见踪影。
郭弘凡先按下左边病房区的门铃,里面的护士告诉他:“探视时间已经过了,明天再来吧。”
“我是警察,刚才有没有人进来过?”
护士一听是警察,赶紧出来给他开门,急急忙忙回答:“刚才有个人说来看病人,落下东西了,我就给他开了门。”
“他往哪边去了?”
“应该是往病房里走了。”
“把门锁上。”
郭弘凡沿着病房一间一间找人,这里的病房格局划成了一个个小方块,每个方块是八人间的大病房,围绕着这些方块的,是一圈两人间的小病房。
他这么横冲直撞地找人,门口的护士只能跟着他后面,向病人道歉并解释情况。郭弘凡找完第三个病房的时候迎面撞上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值班医生。
这位医生身形高瘦,口罩还没摘,没好气地问:“你是谁?”
后面的护士跑上来解释:“是警察,刚有个陌生人进来了,这位警察在找人。”
这位医生听完,张口就教训起了护士:“这个点了,不要随随便便就把人放进来。”
小护士被他训得低了头,委屈得捏着自己的手。
郭弘凡懒得理他,继续找那个穿着米色风衣的人,可是每个病房都跑遍了,那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点踪影也没有,难道是他找错病区了?
他回到门口准备往对面去,门口刚好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挂着听诊器的女医生,郭弘凡心里一跌,马上就急了。
他抓着门口护士的手肘,问道:“你认识刚才那个医生吗?”
那位护士偏头想了想,回答:“这么一说,他好像不是我们科室的医生……”
郭弘凡白眼一翻,一拳头“嘭”地一下锤在一旁的墙壁上,刚才他怎么就脑子转不过弯来,这里又不是重症监护室,巡房的医生一般情况下都会换白大褂,怎么可能穿着手术服,还带着口罩呢!
郭弘凡一口气泄到了底,他到底还是年轻了些,经验不足,一点简单的障眼法就能把他糊弄了。
他离开了心肺科的病房,满肚子烦闷地下了楼,回头找嘉琪。
嘉琪一直站在急诊大厅,找了个人多且对着摄像头的地方站着,迎面看到郭弘凡那丧气的样子,就猜到他没追上人,等他走过来,嘉琪马上安慰道:“谢谢你啊,你来得真及时,不然我人可能就没了。”
郭弘凡被她这蹩脚的安慰话都逗笑了,说:“人民警察分内职责,别客气,我们找个地方坐,跟我说说宇哥怎么回事。”
他们俩在急症室外的座位区域找了个边角位置,嘉琪就把他们从盒子广场吃完饭走到地铁那段发生的事情,详细说给了郭弘凡听。
“你说他扑向你,然后就中刀了?”
嘉琪使劲点头,肯定地说:“对!”
郭弘凡像失了智一样,看着前面的椅背,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完了啊。”
“你说什么呢?什么完了?他还在做手术,你怎么就说完了啊,你还是不是他好兄弟啊。”
郭弘凡像没听见嘉琪说什么似的,口里喃喃:“他这是中毒了啊。”
“中毒?他是被刀子捅了,不是中毒。”
郭弘凡回头审视了一番嘉琪,两个鱼泡似的眼睛,散乱的头发,略带斑点的微黄皮肤,长相4分,身材5分,性格4分,综合评分不及格,他的眉头皱得忧心忡忡:“他是中了,爱情的毒。”
嘉琪非常可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是医院,你找个门诊看一看吧,脑残兴许是有救的,网上的说法不一定可靠。”
郭弘凡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问嘉琪:“你说他突然扑向你,然后中刀了是吧?”
嘉琪皱着眉头,愈发担忧起来:“要不你看个急诊吧,我看你现在病得不轻,我刚说过的话你现在就忘了?”
“你好好想想,那是不是意味着,那刀子本来是要捅你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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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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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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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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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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