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奶奶的脸突然变了天,晴朗了起来,惊喜回应:“你是瘦猴的儿子?你都这么大了?”
她起身围着梁宇左看看,右看看,感慨:“哎哟这变化可真大啊,完全认不出来了。”
梁宇早就不记得眼前这个人是谁,不过此刻正是个套近乎的好时候,当然不能错过。
“我们家很早就从院里搬出去了,我也不大记得您,实在不好意思。”
“你当年那么小,个子才到我膝盖,不记得也正常。”翟奶奶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爸爸妈妈走得早,你是个苦孩子。”
梁宇不喜欢讨论这个问题,尽管在这个环境里,卖惨一定能让他获得更多,他生来倔强,从来不喜欢干这样的事。
梁宇赶紧回到正题,“老师,我可以看案卷了吗?”
翟奶奶拍了拍他的胳膊,亦是安慰,指了指前面说:“走,这边。”
她一边领着梁宇往书架深处去,一边说:“平时这里也没什么人,我没事也关注些案子,你讲的这个人,我有印象。”
翟奶奶轻车熟路,将他领到最近归类的档案前,抽出文正清的案子,“走,门口桌子上看去。”
他们俩回到门口放置的大书桌,翟奶奶把袋子上的封线绕开,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案件报告,证人口供还有现场照片。
梁宇把照片拿出来仔细看了看,死者躺在书桌旁的白瓷砖上,双手抓着心脏位置的衣服,书桌上如他们所说,有大量功能性饮料。
梁宇一张一张地把照片抽开来看,死者被带到局里的停尸房,还拍了几张裸照,看到其中一张背部照片的时候,梁宇停了手,更加细致地观察了起来。
这个人的背后有两条深紫色淤痕,看起来很像刮痧以后留下的痕迹,因为人已经死亡,这淤痕的颜色比普通痧痕颜色要更深一些。
“刮痧,这个人还挺讲究养生的。”翟奶奶在一旁评论了一句。
梁宇猛一回头对上了翟奶奶精亮的双眼,他问道:“老师,你的意思是?”
“一个喜欢养生的人,不太可能让自己劳累过度吧,而且这个人没有心脏病史,又不是班主任,任课老师的工作强度一般不会需要长期熬夜完成,偶尔多做点事,怎么可能就刚好猝死了?”
“你怀疑他是被杀的?”
翟奶奶摇了摇头,“我可没法确定,没做尸检,他的确可能就是累死的。”
梁宇又问:“如果他是被杀的,是怎么被杀的呢?”
“方法多了去了,口服、药物注射、熏闻毒品。”
“熏闻毒品可能性太小,熏闻过后,屋里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口服的话,现场残留物检查过了没问题,药物注射,法医没发现针孔,都不太可能。”
翟奶奶使劲敲了敲桌子,“口服残留物会不会被人清洗?被人带走?针孔能不能藏在这个痧痕背后?”
“藏在背后?”
翟奶奶向梁宇解释,“90年代的时候,就有人这么干过,我还记得犯人是个小护士,也是个可怜人,常年忍受丈夫家庭暴力,最后一朝爆发,就在医院里偷了点氯化药物,用注射器从背后扎进了她老公背部。
“她老公有刮痧的习惯,当年刑侦手段也有限,她就是利用这点成功掩盖了犯罪事实,后来这小护士良心不安,两年后自杀了,留了一封遗书,把这件事情交代了清楚。
“针孔细小,那么一小点跟刮痧刮出来的痕迹很容易混淆。有些尸体放几天,痕迹可能突显出来,没有突显的时候,法医仔细摸都不一定摸得到这个细微处,毕竟痧痕会肿起来,不好区分,所以这种情况是一定要经过化验,才能确定死者是什么原因死亡。”
梁宇握了握拳,说道:“问题就在于没有化验。”
“这个案子的其他的工作都是到位的,尸检出来,确实大概率只是一个补充文件而已,就怕一个万一。”
梁宇的眼里冒出一种认同的意味,“如果文正清是他杀,那这个凶手反侦察能力很强,不好对付。”
“只要有犯罪分子,就一定找得到蛛丝马迹,不要急,慢慢找。”
“是,您说得对。”
“这些人的口供你还要看看么?”
“不了,我想看看监控。”
档案室门口靠墙摆着一排电脑,局里有专门的服务器来保存信息资料,现在信息安全相当重要,有一部分电子档案是不能连外网查阅的,梁宇必须来档案室才能看到。
翟奶奶登录资料库,找到当时存下来的监控影片。
监控影片只有4个摄像头,他们用十六倍速播放了一遍,从死者回家到死亡那几个小时,除了保安和住户,没有可疑的人出现在画面里。
梁宇来之前已经看过电子档案关于监控的简单描述,陈伟他们已经分析过72小时的监控资料,也问过小区保安,那几天根本就没几个可疑人员进入小区,看起来有点不对劲的人在文正清回家以前已经离开小区了。
只是他心里还有一个猜想,有待查证。
离开的时候,翟奶奶忍不住感慨:“瘦猴有你这么个儿子,也算得上是后继有人了,我真替他开心。”说着,翟奶奶擦了擦眼眶里的泪水。
“您别伤心,我爸在天上,也不愿意见您这样。”
“你有什么困难,就来跟奶奶说,奶奶经验多,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一定。”
梁宇中午提了饭回家,家里空无一人,他扫了一眼玄关,钥匙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来人还是会回来的,也算放了心。
他独自一人把饭吃了,躺在沙发睡了一阵,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以前的家,爸爸端着菜对刚进门的他说:“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他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件白校服,书包挂在一边的肩膀上,恍惚间一切好像成了真的,梁宇像曾经一样对爸爸点头,去厨房洗手。
洗完手出来,他妈妈竟然也坐在餐桌上,笑盈盈地给他盛了一碗汤。
“你爸炖了一个多小时的汤,快喝。”
梁宇接过手,抿了一小口,热腾腾的,很鲜。他抬起眼试图再看看妈妈,家里的门铃响了,梁宇起身去开门,门口嘉琪笑嘻嘻地看着他,说:“阿舍,一起去刷副本吧。”
梁宇紧急回头,家里已经变了样子,变成现在住的地方,一切又变回了黑白色。
他一眨眼,醒了,心里头只有巨大的失落感,他早就该习惯这样的梦了,有些事情是再努力都不能实现的。
梁宇起床离开家,回办公室拿了一张立案登记表,填好以后放在了队长张全的桌上。
张队长下午来办公室一坐下,就看到了桌上这张表。
这个案子他是有印象的,陈伟他们被请去喝茶,事后他们几个队长就都交流过,以后办案还是得充分了解家属意见,注重跟家属的沟通。
这已经翻篇的事梁宇又想闹出来,张队不怎么高兴。
“宇子,你过来一下。”
梁宇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来到张队长的桌前,张队长拿起了他那张表,指着表问道:“这是你填的?”
梁宇木头似的回答:“是。”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这案子有问题,要再查。”
“什么问题?”
“我认为死者是他杀。”
“你有新的证据吗?”
“暂时没有。”
“你有办法确定他杀的事实吗?”
“为了确定,所以要查。”
张队长桌子一拍,吓得全队的同事视线全凝聚到他们俩身上,张队吼道:“你第一天当警察吗?”
梁宇对张队偶尔的暴躁习以为常,解释得不疾不徐:“这个案子,背后可能有更大的利益链条,涉及金融犯罪,再查比较好。”
“如果涉及金融犯罪而你又有线索,你应该写报告转经侦大队再立案联合调查,而不是来翻结案的东西,跟我在这天马行空说故事。”Χiυmъ.cοΜ
“我怀疑还有其他受害者。”
“谁?”
“我能查清楚。”
“问你有没有证据你没有,问你有没有其他受害人你不知道,你一问三不知填张表就想立案了?梁宇,你不能没有法律依据地乱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张队长说起这事就来气,梁宇调到他手下以来,一直喜欢特立独行,从来不听他的教训,还喜欢破坏规矩,拖累全队写检查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个人就是死不悔改。
张队虽然生气,也只能自我消化,且不论眼前的这个人查案确实有一手,他妈妈因为见义勇为牺牲,拿了勋章,爸爸缉毒殉职,是烈士。
他爸妈这样的人是张队打心底最为敬重的人,所以面对梁宇,他总是提醒自己要好言相劝,不要随意大发雷霆。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让脑子回归理性,站起来劝道:“上午我去省厅开了会,马上就有全国范围内的清毒行动了,我知道你对毒品犯罪深恶痛绝。上次那个得了艾滋的畜生拿带血的签子戳你,让我们好一阵后怕,你没得病真是万幸。你是我们队的缉毒高手,这一次,争取为我们队,为我们局,再立一功,好吗?”
梁宇回答:“张队,缉毒和查案,不矛盾。”
张队脸色一冷,知道他这个万年的木头脑袋是说不动了,敷衍道:“那你就把表先放这,有新证据再说。”
梁宇有些郁闷,这案肯定是立不了了,虽然立不立案对他查不查案没有影响,但是涉及到类似银行这种机构的时候,没有立案就很不方便,不是他凭一张人民警察证就能查问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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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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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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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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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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