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尤啊,这都第三个月了,你一部戏都没上,要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吧。”
盛天这些年算是演艺圈冉冉升起一颗新星,公司里近两年签下的新人在认知度上都获得了不小的成就,可公司里独独出了一个尤靖靖,砸进去的钱和资源,就像沉到水里的石子儿,一滴水花都没溅起来,尤靖靖至今还在十九线苦苦挣扎。
要说这也不能怪尤靖靖,谁叫她前年进了一部古装戏,定妆后导演出车祸了,去年一部大制作里好不容易混到一个女主丫鬟,投资人卷款跑路了,今年早些时候试上了一部文艺电影,结果男主角居然抑郁跳楼了。
公司五天前自己策划了一部新剧,本来按资排辈怎么都该有她一份,结果女主给了去年签的新人,女配给了今年刚进来的关系户。
尤靖靖就差把“连你都不给机会还赖我头上?”说出口,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
“老板,我已经让小桐再找机会了,一有新消息我马上就去试镜。”
“我觉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板的手在脸上快速抹了两下,“你懂我的意思吧?”
尤靖靖内心明镜似的,脸上却装傻充楞:“什么?”
“是脸。”老板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必再拐弯抹角了,他直接告诉尤靖靖:“公司有合作的医院,要不,你去医院动两刀,费用我出。”
尤靖靖脑瓜子飞速转着,想着用什么话能把这事抹过去。
在脸上动刀子没什么,动了还是不火那就亏大了,而最可悲的是,这个染缸似的娱乐圈,大多数人都属于动了刀子也没火的族群。
“咚咚咚”三下,经纪人陈小桐打开了老板办公室的门,适时赶到救场,弓着腰谄笑道:“老板,我找靖靖说试镜的事……”
老板的脸上好像写着恨铁不成钢几个大字,他看着成不了才的尤靖靖烦躁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去吧。”
尤靖靖如释重负,从老板办公室出来,门刚关上,经纪人陈小桐一把逮着她,催促:“快点……”
“陈小桐,你催什么命啊?”
“哎呀,作为你的经纪人,我这不是为你着急么,这个月都试了三个角色了,全没上,再不上咱俩又得去吃土了。”
尤靖靖抱着胸不再答话,一副蛤蟆镜把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纤柔身段藏在白色小西服里,瘦得恰到好处,频频引人注目,时时惹人嫉妒。
她对面,带着黑色圆框眼镜的经纪人陈小桐,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大眼镜,双手合着尤靖靖的一只手作祈祷状。
“只要你今天干了这事,角色肯定能选上。”
尤靖靖蛤蟆镜里的双眼惊恐一抬,赶忙把手抽出来:“陈小桐,潜规则现在已经不流行了,是谁允许你在时代的浪潮中逆行的!”
“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让你去睡选角导演!”
“那你带我去见谁?”
“算命师。”
“你可真有创意,难道想让我睡算命师?”
陈小桐的眼角被她这个提议刺激得扯了一扯,随后说:“……你要实在愿意,也行。”
“你想得美!”
“不扯了啊,赶紧赶紧。”陈小桐把袖子抹开看了看手表:“他快要收摊了。”说着她把尤靖靖一个劲往外扯。
“收摊?你上哪儿找的假神仙啊……”
陈小桐把这个没什么资金的摇钱树在炎炎夏日的下午四点,拖到了人民医院。
医院门口命理盛行,四面八方的神算子集结在马路转角。他们或瘸腿、或瞎眼、或假装瘸腿瞎眼,用以表示他们的从业资格,证明自己真的在泄露不可告人的天机。
尤靖靖看着这一地老弱病残,左眼跳个不停,手伸出来对着经纪人往自己的方向扇了扇。
陈小桐凑上来听候差遣,那只手往她脑袋上猛地差遣了一下,手的主人劈头盖脸骂道:“你能不能再不靠谱点!”
陈小桐捂着脑袋委屈:“哎呀,你相信我……”
“这些人连个办公地点都没有,算得准怎么不给自己找个舒服点的地?你可别告诉我,他们都是神算子,就癖好敞在大马路上!”
“现实所迫,我们没资金去找那些有工作室的大师,好在我认识一个老师傅,收费公道,性价比超高,你先跟我来吧!”
陈小桐把尤靖靖拉到十字路口靠医院的一角,一个拿着细长青色竹棍、带着小圆黑色墨镜的光头神仙背靠医院的围栏,坐在矮凳上,身前一副花里胡哨的白底八卦图,对面是一张蓝色塑料凳。
陈小桐把尤靖靖推过去坐下,自己依在一旁蹲着,恭恭敬敬喊了一声:“袁师父,我又来了。”
光头神仙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好像有非凡的听觉,笑道:“来啦。”
“我今天带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人过来,请您帮忙看看。”
光头神仙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今日早上出门卜了一挂,贵人返头,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晚。”
陈小桐十分抱歉地笑了笑:“师父,她比较忙。”
光头神仙伸出一只手摊开来:“老顾客我就不多说了,请神钱。”
陈小桐乖乖掏出来一张红色大钞,尤靖靖伸手去夺,陈小桐转身一扭躲开,笑盈盈地送到神仙手里。
“生辰报上来吧。”
陈小桐从黑色皮包里摸出一张纸,那是她花了好几天时间调查出来的尤靖靖生辰,还跑到尤靖靖出生的医院校准过,精确无比,她谄笑着报上:
“199x年五月初五,中午十二点。”
光头神仙摇头晃脑,伸出右手,拇指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来回点了许久。
此时,马路对角处,一个穿着黑衫装的年轻人窜入了人们的视线,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他整个人身形不算高大,也不瘦小,面额白净,一双凤眼微微上翘,内敛藏神,锋芒不露,身上却穿着与年轻两个字格格不入的中式藏蓝色短衫,手里拖着一个偏黑的金属罗盘,正在大马路上寻寻觅觅。
他看了看对角,有所肯定似的,打算穿过马路。
这边光头神仙活动的手一停,如蒙神眷,问道:“你胸口上,左边是不是有一颗黑痣。”
陈小桐看了看尤靖靖,尤靖靖没好气地回答:“这我怎么能记得。”
“你回去看看,肯定有的。”他长长“诶”了一声,面露难色,继续说:“你感情生活不好,事业现在可能不太顺遂。”
陈小桐一口气猛地一吸,感叹:“师父,你怎么知道!”
尤靖靖脸黑了一层,如果陈小桐不反应,估计这位大师接下来就要猜她家里是不是有点问题了。琇書蛧
本来么,来问命的肯定是遇到什么不顺的事,感情、事业、家庭,你哪个有反应他继续掰哪个。
神仙继续演着谆谆善诱:“这个事业啊,不是那么简单的,你是女命,这个命里财星官星都不旺,再遇今年流年煞星,煞上加煞,最近是不是特别困难?”
陈小桐又急急回应:“师父,你说得很对,我们现在就是拿不到角色,赚不到钱,您能不能给想想办法,化解化解啊?”
“哎呀,难。”
陈小桐的语气带着些许哭腔,放出了她在片场旁观来的恳求型演技:“师父,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俩再没有收入,都快沦落风尘了,您好心救救命啊!”
尤靖靖上下扫了陈小桐好几眼,连‘沦落风尘’都能在一个现代人的口中说出来了,这家伙上哪儿学的这些撇脚演技?
光头神仙颇为为难似的叹了口气:“你别哭,好吧,鉴于你情况困难,我做做善事。”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我这里呢,只能给你请避煞符。然后,你再给我三根头发,我回去请三清仙官,求一瓶平步青云水,喝下保管顺风顺水。”
“师父”陈小桐捧上了光头神仙的手,感激零涕,“太感谢了。”
陈小桐这表情,似乎真的感动得要哭出来了,尤靖靖差点气到吐血。
“为人与善,是我们的本分啊。这个三清仙官的供奉,加上昆仑山的水,本来要1000多,你是老顾客,我人工费都给你免了,搞个折扣价888,微信支付宝都可以。”
他指了指地上的八卦图,角落处有两个二维码。
陈小桐掏出手机,尤靖靖立马与这位经济共生体搏斗,保卫钱包。可惜本来强壮的身体,在为了演艺事业多次减肥的情况下,力气所剩无几,眼看手机上的扫码画面已经出现。
“敢问道友,三清仙官属于哪门哪派?昆仑山条件那么艰苦,你这水是怎么运过来的?”
缠斗的尤靖靖和陈小桐听到声音,往斜上方一看。
那位先前在马路对面的男子,此时站在尤靖靖身旁,不太高大的身形在日落黄昏时,也恰好能把两个女人罩在阴影里。
从尤靖靖的角度看过去,这男人背后有光。
光头神仙一听,好像惹上了内行,多年在马路上混迹,偶尔也会遇到这种情况,他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神仙坐直了身体,煞有介事地做起了自我介绍:“我乃七星派传人,三清仙官乃我七星派供奉多年的上仙,昆仑水,这可是秘密,不能随便告诉你。”
这男人“呵”地嘲笑一声,辩驳:“七星派在战争时期都已迁往台湾,现有七星派传人都是在台湾土生土长的,我听这位道友的口音,不像台湾人呐。”
神仙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就慌了:“你,你,你是哪里来找茬的?这样拆人生意,违反江湖规矩!”
“命理风水,祖师爷虽然没有阻止门人用来谋生,可是早就交代得很清楚,害人性命、讹人钱财是绝对不能做的,何况行恶必然会遭到天谴,道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陈小桐圆框眼镜背后的两只眼睛突变为星星眼,感慨:“好帅!”
光头神仙把地上的八卦图一收,气道:“你们是一伙的吧?我不做你们生意了,真晦气!”
“我劝你也别在这摆摊了,从这往东走五十米,说不定还能发点小财。”
光头神仙耳朵一动,把这话记在了心里,收拾收拾东西,拿着细长竹棍点着地,往东边五十米处又展开了八卦图,继续摆摊……
陈小桐一把拿住这男人的胳膊,哀求:“大师,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用力挣脱,不料陈小桐这时候却力大如牛,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甩不开。
眼看着挣脱无望,这男人只能放弃,问道:“你想干什么?”
陈小桐把手里的小白条递上:“大师,我们已经很久没活干了,您帮忙看一看八字,想想办法吧!”
男人虽然不耐烦,面对陈小桐的胡搅蛮缠也只能拿过纸条,他看了看上面的生辰,随后微微侧过脸,脑中盘算清楚,突然大惊失色,反手紧紧抓着陈小桐的手腕:“这上面是你的生日?”
陈小桐无辜地摇了摇头,指着一旁满脸不爽,站在树荫下躲夕阳的尤靖靖,告诉眼前的大师:“是她的。”
这男人扔开陈小桐,抓着尤靖靖的肩膀,目光神采奕奕,金口一开,大声说出一句:“我们结婚吧!”
“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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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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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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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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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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