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

　　1

　　第二天，柯莉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打给刘卓，一个是李颖。

　　她吩咐刘卓安排一个时间，商议下一步行动。

　　而李颖接到柯莉的电话后，心情特别糟糕，她觉得柯莉就是阴魂不散的鬼，可自己又毫无办法，只能答应她的约见。

　　李颖家楼下的咖啡馆里，柯莉身着鲜艳的鹅黄色毛呢大衣，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悠闲自得地喝着一杯热咖啡。

　　李颖则局促地把自己的黑色外套紧了紧，挟着一股初冬的冷气从外头走进来。她怨恨地看了一眼柯莉，坐进对面的椅子里。

　　“你家楼下的这个咖啡不错啊。”柯莉说。

　　李颖没有心思跟她闲聊，“我还要上夜班，有什么事快说吧。”

　　“我要复工。”柯莉放下杯子，开门见山。

　　“这是院长不让你回去，又不是我。”

　　“院长不就是你姐夫嘛，这不是一句话的事。”

　　李颖郁闷极了，“你为什么非要复工，到底想做什么？”

　　“在家太闲了，你也知道，要是我哥知道我又惹事了，工作又干不下去了，他就不会给钱我了。”

　　李颖将信将疑，“不行，有些事你就是再为难我，我也办不到。”

　　“真的办不到吗？当初，这么难的事情我也帮你掩饰下去了，现在我不过是想回去上班而已。”

　　李颖知道柯莉又要拿那件事来威胁自己了，她真想站起来吼一声，“随你的便，老娘不怕！”然后大摇大摆地走掉。然而不行，这件事就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如果这把剑砸下来了，李颖的人生可能就毁了。

　　“你别总拿这事出来说，我已经帮过你很多忙了。我看你身上比我还脏，要是聪明人，就不要再盯着康晴不放……”

　　都到这个份上，李颖不可能对柯莉毫无怀疑，接二连三的人命事故，极有可能确实与柯莉有关。

　　尤其前两天秦衍突然病情加重，接触过秦衍的就只有柯莉，除了她搞鬼，还能有谁？

　　柯莉慢悠悠地继续喝咖啡，等着欲言又止的李颖继续说下去。

　　“秦衍也是你弄的吧，我知道你把他拉到电疗室了。”

　　“你觉得我做了，或者说你觉得之前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你可以报警啊。”柯莉说完，轻蔑地笑了笑。

　　李颖心里恼火，但她不能报警，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姐夫。

　　柯莉看她不说话，正了正身子，“你要是聪明人，就应该明白，你只能依了我。”

　　说完，柯莉也不等李颖表态，招手叫来了服务员，“买单，她还没上那杯，也算我的。”

　　说着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准备起身离开，临走前还笑着跟李颖交代了一句，“我后天就回去上班，后天见。”

　　李颖坐在位置上，从落地窗看着柯莉出了门，上了车，消失在视线里。不一会儿，她点的咖啡送上来了，李颖拧着眉头看着那杯冒出热气的咖啡，沮丧不安。

　　2

　　刘卓在约定的时间到了柯莉的公寓，打开门后，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柯莉第一次把这两个家伙叫到家里来，自己也是有点不自在。她礼貌性地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当刘卓坐在她那雪白的皮沙发上时，柯莉心里是不舒服的。刘卓只是一个清洁工，只不过是他们这边拿钱办事的人。

　　不过毕竟是个口风紧，做事干脆利落的家伙，所以用起来非常顺心。

　　而另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少女，是小安。

　　今天的小安脱去病号服，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针织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黑色连帽棉衣，双腿包裹着雪白色的裤袜，蹬着一双靴子，显得身材修长。

　　她低头盯着手机，黑色长发遮住半个瓷白色的脸，娇艳粉嫩的嘴唇轻轻抿着。

　　柯莉看着小安，有些看呆了。等小安抬起头来望向她时，她又慌忙移开目光。

　　小安收起手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柯莉的家，那双大眼睛黑如浓墨，平日快乐纯真的光芒好像沉下去了，真正的冷漠与阴沉浮了上来。

　　柯莉先开口，“两周内，要下一个祭品。”

　　刘卓狭长冷酷的眼睛闪了闪，“目标是谁？”

　　“秦衍。”柯莉说出这个名字时，仿佛是咬着牙齿说的。

　　“为什么不能换一个人，他不好下手。”

　　“必须是他，他知道太多事，龙爷也想要他的命。”

　　刘卓不再言语。

　　柯莉也沉默了，现在具体的问题是要怎么去做。康晴医院如果再出命案，可能就再也盖不住了，事情闹大，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你想个好办法，我可以做，这次钱要双倍。”

　　刘卓说的好办法，自然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办法，他不怕杀人，可也不愿意搭上自己。

　　柯莉的设想是现在秦衍关在四楼，依然是那一招，弄坏摄像头，潜进病房把他杀了，伪造成自杀现场。按照张院长和李颖的怂样，根本不敢想设想其他可能性，依旧可以瞒天过海。

　　就连刘卓也感到这主意十分拙劣，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别说是院长和护士长了。

　　柯莉看刘卓不同意，把目光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小安身上。之前的事情之所以能够成功，离不开小安。

　　然而小安好像没看见柯莉一样，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手指触摸着自己的下唇，目光迷离涣散，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完全没有听这间屋子里的人在说什么。

　　柯莉有些无奈，她叫了她一声，“小安，你说怎么办？”

　　小安听见别人叫她，目光非常缓慢地移向柯莉的脸，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

　　柯莉被这双眼睛看得有些发毛，小安的眼睛确实比一般人都要大，有时候就像一面反光的镜子，照出的都是这个世界光怪陆离的影像。

　　“你的脑子是猪脑吗？”小安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语气温柔轻快，然而却无法改变这句话的嘲讽意味。

　　即便是熟悉小安这种说话方式的柯莉，心里也极其不舒服，但却不好发作。

　　“我有办法，你们只要把我带到他面前就可以了。”小安收起笑脸，淡淡地说……

　　3

　　医院这边，晓鸥仍然没能出院，老妈一周来探望她三次，每次都愁容满面，到后来，晓鸥都不想见她了，但是又止不住心疼。

　　江海棠看起来好像老了几岁一般，没了往日的神采，一如当年丈夫去世的那段日子，久久不能从打击中恢复过来。m.χＩùmЬ.ＣǒＭ

　　她哀叹自己命运，女儿将近成年时就失去丈夫，现在日子刚好了一些，晓鸥居然得上了精神病。

　　且不说什么时候能治好，就是治好以后，还能顺利找工作嫁人吗？这往后的人生，也是令人担忧。

　　晓鸥不知道她老妈想得那么多，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有时江海棠也觉得自己女儿没什么毛病，是不是自己给医生忽悠了呢？

　　不过因为来得医院次数多了，她也发现其实精神病院里的人不都是疯疯癫癫的，表面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多得是。

　　甚至到后来，晓鸥老妈每次过来，还会给别人也带点吃的，跟几个病人熟络下来后，跟他们聊天的时间还久过和晓鸥说话。

　　晓鸥也是无奈，但是至少，老妈似乎开心了一点，因为她开始接受精神病没有那么可怕，不过是像身体得病了一样寻常。

　　今天，梁医生来看晓鸥，这回他们没有在诊室里谈话，而是绕着医院二三楼走了走。晓鸥也觉得这样轻松愉快多了，经过上次的事情，她不再强求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因为这根本是一件无解的事情。反而你越想表现，医生越觉得你有问题。

　　“你好像好多了。”梁医生说。

　　“我也不知道，这里的生活每天都很重复，很无聊。”晓鸥漫不经心地说，一边说，一边随意看着周围。她看见小安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正在看一本摊开在膝盖上的书。

　　小安察觉到晓鸥经过，抬头对着她咧嘴笑了。小安的笑容从来都像融化冬雪的春风般和煦，加上她长得非常漂亮，配上那双灵动的大眼，常常让人感到恍惚。

　　晓鸥也回了一个笑容，她很喜欢这个女孩。

　　但是一旁的梁医生见了，却语气有些生硬地问，“你和她很熟吗？”

　　“嗯，算好朋友。”

　　“好朋友。”梁医生重复了一遍，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怎么了？”晓鸥问。

　　梁医生带着晓鸥逛到二楼，才开口，“小安刚进来的时候我也接诊过她。这个孩子很特殊，她得了一种比较特别的双相情感障碍，还有一点反社会人格。后面那点非常难发现，她非常懂得掩饰自己……”

　　晓鸥听着医生的话，感觉自己彻底懵了，他说的是小安吗？那个温柔善良的小安？反社会人格？

　　“小安对大家都很好，大家也都很喜欢她，个个都愿意与她交心，怎么可能有什么反社会人格。”

　　梁医生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这个孩子的哭跟笑是相反的，当她憎恨或者悲伤的时候，会笑，当她开心的时候，会哭。”

　　“不可能，她总是对着我笑，她不可能讨厌我。”

　　梁医生沉默了一会儿，“也许吧，后来不是由我治疗她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样。”

　　晓鸥低着头走了一会儿，心情有些复杂。

　　“医生，那小安有妄想症吗？”

　　“据我所知，没有。”

　　“你对小安的过去了解多少？”晓鸥继续追问。

　　梁医生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了解一些，不过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么多了。”

　　梁医生的话太可怕了，晓鸥有种直觉，也许一直以来缺失的线索，就在这里。

　　晚饭后，晓鸥去找了喆姐，喆姐从康晴刚建起来就在这工作，基本上知道所有病人的过去。

　　喆姐叹了口气，也没问晓鸥为什么突然对小安以前的事情感兴趣。晓鸥从前做护士的时候经常和小安玩在一块，喆姐以为她早就对小安的事情很了解。但现在看，晓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母亲是一个过气明星，生活很不好。因为小安漂亮，就逼她去做童星养家，不过不太成功。后来她妈妈死了，病死在家里，臭掉了才被发现。

　　小安被送到孤儿院，但是她在那用开水烫伤了其他小孩，管理人员才发觉她有点神经不正常。但是这种时候，小安竟然被收养了，收养人也不介意小安的精神问题，还主动把她送到了这里。”

　　喆姐看着晓鸥茫然的脸，心底明白了几分，“有传闻说，是小安把自己妈妈杀死的。”

　　说完这句，喆姐就走开了，她从来不信任任何病人，也从不和任何病人亲近。

　　她和晓鸥的想法不同，曾喆不认为精神病人都是单纯的人，反而觉得他们是非常危险和不可预测的家伙，谁也不知道一个不正常的脑子里，什么时候会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然后身边的人就遭了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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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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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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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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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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