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头儿泄气地摆摆手，“没事儿，走吧，你们赶紧把他们的画挂到前头去，赶紧的，都消失在我眼前！”
二掌柜终于逮着机会开口的机会了，“许大师，说起来，您那三幅画我们还没看过呢，这挂上去之前，不让就先在这儿给我们过过目。”
白老头儿抬进去一半的腿又缩了回来，显然也要等着看许道凌的画。
在仲九辩的示意下，许道凌不疾不徐地展开了自己的一幅人物画。
画上有一对盛装的恩爱夫妇，这对夫妇不是别人，正是湘君与湘夫人，而这幅人物图的名字也就叫做《湘君湘夫人图》。
画上的背景简单，只用寥寥数笔就勾划出几丛碎石与一棵青松。
笔画的重心在人物上，湘君和湘夫人的衣裳勾勒得极其考究，两位仙人周身并无仙气或雾气环绕，他们仙侣身份的表现大部分来自于飘逸灵动的衣摆。
许道凌从不模仿前朝或是现世所谓大师的画作，因此他的笔触，较当世画家死板不活泛的表达，显得极为灵逸自由。m.xiumb.com
他对于人物衣裳的处理有自己的想法，呈现在画上的时候，不像其他人那般，人物衣裳的布料显得呆板粗硬，而是隔着画纸，都能让欣赏的观众感到布料的柔软细腻。
除此之外，他还特别擅长捕捉环境中的动感，看着湘夫人微微被吹起的秀发和衣角，观画之人甚至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春风。
更巧妙的是，湘君束发上带有一丝冰凌，在春日的环境中还没来得及画开，让人不禁揣测这对仙侣是否刚从天宫而来，不下心把天宫的冰凌带入了凡间。
白老头儿沉默了半响，脸上适才被仲九辩惹出来的巨怒消失殆尽。
“好小子，现如今很少人作画能将画中人的风骨和神韵作出来，大历的舒适生活已经将这群人养废，你这画中的湘君湘夫人好啊，面容中未着几笔，却是将湘夫人对夫君的依赖，对现有状态的满意画了出来，而湘君……虽然也面带笑容，但仍可窥见眼底的愁色，似乎有什么烦恼。”
到底是专业卖画的，几句话就将许道凌画中的意味说了出来。
不错，他画这幅画的时候正和妻子在西郊的湖边游玩，这是将他们夫妇自己比作了湘君湘夫人画了出来。
无论家里多么贫苦，他夫人总是对他十分信赖，脸上常挂着幸福美满的笑容，而自己，总是是会为了自己一把年纪一事无成而愧疚，哀愁……
白老头儿将《湘军湘夫人图》左看右看，已经毫不介意这两人之前的无礼了。
“公子其他两幅也画的是人物吗？”
“不是。”
许道凌又将剩下的两幅山水展开一一给他们看，从三人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们对这两幅山水也是满意中带着惊喜。
“拿到前面去挂起来吧，就按这姑娘说的，每幅五千两。”
移光馆二楼的茶座上，沈长琉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到满意的画作。
对面坐着从小同他一块儿长大的习轫，从他脸色上看出来他对今日的东西都不满意。
“今日的画都入不了康王殿下的眼么？我瞧那个《万鸟朝贺图》就不错，恢弘大气，题材又好，用来做圣上的寿礼最是合适不过。”
沈长琉摇了摇头，“不可，这件拿过去定是要被父皇骂一顿的，过于俗气和谄媚，他喜欢的书画都是不掺杂名利，或淡泊或犀利，总之像这种寻常的俗物，绝对入不了他的眼。”
他本身并不是一个爱钻研这些东西的人，只因为他的父皇喜欢，他便也常来外头书画铺子闲逛。
上次他花重金在移光馆买的画又没能得到父皇喜欢，父皇一直说从画从审美趣味当中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而自己的品行在父皇眼中，显然没有达到接替他的标准。
沈长琉想在此次父皇的寿宴上送上一幅百年难得一见的优品，讨他的欢心，打一个翻身仗。
“王爷，既然这移光馆没有你看得上的，那不如咱们就到京城其他画馆去看看，有没有好的。”习轫提议道。
沈长琉摇了摇头，“能在移光馆挂上的画都是经历过层层筛选的，次品才会流入京城其他画馆，去其他地方看也都是看一些次品，比这里更是要差，再等等吧。”
习轫听说如此，见他似乎是等待着什么，便闭嘴安静地等在一旁。
没过一会儿，移光馆的一楼就静悄悄地走入几个伙计，他们将原本挂在中心位置的画作小心取下来，换上了另一幅水墨人物像，旁边的两个位置又各换上一幅水墨山水画。
沈长琉所在的位置视野最好，能将楼下最中心位置的画看清楚。
移光馆的老客人都知道，这个位置挂的画是质量最好的，掌柜轻易不予人，非得画作的品质达到一定标准，画家还舍得使银子才能得到这位置，而且画一旦挂上去，除非有人拿下那幅画或是时间到期，否则轻易不得取下来。
如今时间没到画就被取了下来，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作品到了？
想到这里，二楼茶座上的客人纷纷下了楼，跑到新挂上画的位置下面认真观赏。
“欸王爷，这两幅山水倒是不错，如今大历人人都爱青绿和浅绛，水墨山水可不容易卖得出去，这个画家有意思，画了两幅最不受欢迎的水墨山水，偏还能让这移光馆的抠门儿掌柜拿出最好的位置挂他，啧啧啧，不一般。”
沈长琉眯着眼睛，随意地扶在靠背上，“的确是不一般，两幅山水远观山高水阔，仿佛天无尽水无垠，正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他这幅画，说是将天地万象都纳入其中了也不为过，他这幅画才是真正将郭熙所说之‘三远’表现了出来。”
“还是王爷知道的多。”习轫捧着他，“只是这中间的人物图细节这个位置看得不大清楚，不如咱们也下去看看？”
他话音一落，包厢的门就被敲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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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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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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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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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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