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奉祐震惊地看着他口中的伤口,脸上的神色比他方才自己被咬伤的时候都气愤。
这是永安第一次反抗的时候伤到自己。
“永安!你太不知分寸了!”
仲九辩打着圆场,“嗐,你指望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分寸啊,他不想回去今天就别让他回去,你自己先离开想想办法,过几日再来接他,有我在,他出不了什么事。
沈奉祐捏紧了拳头又松开。
也只有这样了,跟永安这孩子来不了硬的,他居然能为留下来伤着自己,可见是真不会跟自己走了。
他看了眼隔壁,“也罢,仲姑娘,永安这里就麻烦你多看顾了,他平日里有几个伺候的奴才……”
“我这里住不下其他人。”仲九辩打断他的话,“你叫他们都回去吧,若是不放心,明日一早就过来看。”
沈奉祐抱了抱拳,“多谢仲姑娘,永乐若是闹起来你搞不定,尽可以派人来奕郡王府告知,我速速赶来。”
他说完看了眼没良心的小永乐,转头出门了。
大腿上的旧疾许是还没有好利索,走路的姿势细看之下还略有些跛,仲九辩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心塞。
这个奕郡王肩膀宽厚,额头宽方,双目有神,鼻子挺拔端庄,这样的男人往往都极富责任心,敢于承担责任固然是好事,可承担了太多责任,难免就会活得累。
沈奉祐幼时听从父亲贤亲王安排,未及冠即入战场,后亲兄身死,又肩负起照顾亲兄遗骨的重任,身旁的人对他是满意了,可他自己的时间,生活乃至欲望都被压榨得所剩无几。
真是可怜。
奕郡王走后,仲九辩明显感觉家附近多了几道隐藏着的气息——应当是奕郡王留下的暗卫,他还不至于真就把永安留在这里不管不顾了。m.χIùmЬ.CǒM
仲九辩看到这些暗卫就当没看到,横竖没影响到自己生活。
夏夜渐深,家里的人挨个儿在二进院子里的水缸里打水洗澡,起先仲九辩还担心给小渤子洗澡是个问题,没成想这孩子顺着毛撸出奇得乖巧。
仲九辩跟他说不准再咬人他果真就没再咬人,任沈驭安给他洗着澡,蹲在水桶里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洗完澡,安排小渤子在哪儿睡就成了问题。
他年纪太小,总不好让他独自一人睡在后头的客房,若是让他跟沈驭安或是傅说睡在一张床上,他又不愿意,最后只好让他进了仲九辩的房间,同她一起睡。
为此,林渊生了好大的气,直说自己也要去到处咬人。
小渤子的睡相还是不错的,自己缩在被子的一角闭上眼就睡着了,仲九辩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空无一物,正欲去寻人,脚边突然踢到了什么。
点灯一看,原来是缩成了一团的小渤子,趴在她脚边睡得正香,活像个不敢钻主人被窝儿的小狗。
仲九辩无奈,又将他抱回到自己身边,给他掖好被角后自己才重新躺下。
……
武节将军府。
一连七日,严译回到家的时候都丑时过半了,人还醉醺醺的,浑身都是酒气。
回来之后就在前院的书房歇下,不进后院。
整整七日,严译连柳丝丝的房门都没踏入。
柳丝丝急得焦心焦肺的,想直接去前院照顾酒后的严译,结果让侍卫拦在了外头,连书房的门都进不去。
“夫人,将军说了,怕身上的酒气熏到夫人,让您不用管他,先回屋休息。”
瞧着,话也是好话,也是为着她着想。
可柳丝丝心里总觉得不安的很。
上次从西市回来,严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府里的大夫出来给她把脉。
她当时心虚极了,但也只能伸出胳膊让大夫查看。
果然——
“夫人的身子近些日子来看没有什么大碍,之前小日子推迟应当是阴寒之物食用过多,不是有孕之象。”
严译不肯相信,自己可是因为怀疑柳丝丝有了身子,被人推倒才与那仲九辩据理力争。
“大夫,你再看看,夫人如若不是有了身孕,被人推倒后怎会腹痛难忍呢?”
“这……将军,从脉象上来看,夫人的身子近日还算不错,没有什么大碍,至于被人推倒后腹痛难忍,可能是岔了气,晚饭少用些就能减缓疼痛。”
那话里的意思,差点儿没直接说出她是吃饱了撑的。
柳丝丝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严译,“大夫……若是身子没问题,那为何我跟将军这么多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呢?会不会是有什么隐疾,你检查不出来?”
她的第一个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没了,被她用来陷害沈皎月。
当时她想着,孩子她能怀上第一个就能有第二个,没想到十五年过去了,她和严译再也没能有第二个孩子,再这么下去……
“孩子的事情……极为看缘分,缘分到了,夫人自然也就有消息了。”
大夫把完脉开了几幅不痛不痒的药方,就提着自己的药箱走了,严译沉着脸立在门口思考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正从那天之后,他就开始早出晚归,柳丝丝连见他一面都是难的。
前七日严译倒还能着家,第八日的时候,严译连回都不回来了,只叫人带了口信回来,要她自己先睡,不用等他。
柳丝丝开始慌了,他莫不是在外头有了新欢?
不会的,严译不是那样的人。
她安慰着自己,越安慰越是不安。
“来人呐,去查查,将军现在在什么地方!”
“夫人,将军没去别的地方,只是去了咱们在京郊的别院,许是近日朝堂上的事情繁复,他过去散散心的。”
京郊别院。
严译一身白衣,缓缓往别院的后山走着。
他今日倒不像前几日醉得不省人事,这会儿他面色如常,似乎滴酒未沾。
他闲庭信步地到了山腰,停在了一个立着木牌的小鼓包面前。
“吾妻沈皎月之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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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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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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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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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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