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庆云含糊不清地答应着,生怕钟侯爷听出了他的声音。
“吕掌柜这是被谁打了么?脸遮遮掩掩的,说话也不大正常。”胡公公伸着脖子问道。
“哎呀呀,吕掌柜只是受不得冻,你们就别管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见马车走远,跟着的侍卫也全都消失在视野里,吕庆云才敢一把拉下围脖,大口地吸着空气。
“九姑娘,这可怎么办,明日总不能上了桌我还是这副打扮吧?”
“明日你先跟着去,提前在旁边开好一间包厢蹲守,若是钟侯爷明日也在你就别露脸,我会告诉他们你感染风寒,不能来了。”
两人边商议,边往家走。
翌日,腊月二十八。
京城街道上的年味儿越来越浓,孩童们互相追逐着放炮仗,笑闹声将街边马车轮滚动的声音都给盖了下去。
昨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玩闹的孩童就算摔倒了也摔不疼,下头有厚厚的雪垫着。
早起的人家已在门口堆起了一个个的雪人,纽扣作的眼睛,胡萝卜作的鼻子,活灵活现的。
各家酒楼就指着过年这两天挣钱,都在门口挂上了亮腾腾的红灯笼,希望能多吸引来些年夜饭预定的客人。
黄鹤楼今日也尤为热闹,掌柜的特意差了个伙计在门口迎客,来人就先说一通吉祥话,客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m.χIùmЬ.CǒM
沈五爷站在二楼的窗户旁边,往下注视着大雪覆盖的街道和七拐八拐的胡同,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正对面这一家院子里的人似乎刚醒,穿着单薄,蹑手蹑脚地往外头的茅房奔,解决完内急,又抱着胳膊疾驰向室内,在沈五爷看不见的地方,带着寒气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万岁爷,您坐下歇会儿吧,九公子再有一会儿就该到了。”
胡公公侯在一旁,见沈五爷站得久了便出声提醒。
“朕再看会儿。”
钟侯爷也学着他凑在窗户边往外看,“外头可是有什么趣事儿发生,皇上您看得如此起劲儿。”
“没什么趣事儿,不过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朕从前总爱微服私访,总想知道民间普通百姓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其实啊,答案到处都是,只不过朕缺少一双发现它们的双眼。”
包厢的门被推开,仲九辩探着脑袋进来了,满头的雪片子。
“久等久等。”
她将提着的两坛子酒放到桌面上,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炭盆边。
“九兄弟,你的吕掌柜怎么没跟着你一起来?”
“呃……昨夜儿里忽的下了一场雪,他玩得没了分寸,今早起来又是头疼又是不舒服,我就自己来了。”
包厢的空间极大,容纳七八个侍卫仍不显拥挤。
圆木桌子上,暖锅已经上齐了,虽说是南方菜馆,但冬日里北方的涮锅也不可缺少,暖烘烘的房间里,麻辣味道混合着羊肉和牛油的香味儿,让进来的人整个儿都暖和了起来。
人到齐了之后便开始上菜,果然都是些青翠精致的南方小菜,每道菜端上来之后,胡公公就用银针探了探,再各自夹了一些,亲身试毒。
滚着红油的锅子和极为考验刀工的薄切羊羔肉片旁边,只放着一叠儿简单的芝麻酱。
仲九辩挑剔地皱眉,“我到他们后厨去寻些醋过来,你们先吃着。”
“要什么东西奴才们去后厨拿就好了。”沈五爷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大白天的还戴着面具到处晃悠,你也不怕吓着人家。”
“我还是亲自去取吧,我想要的又不仅仅是醋,看看后厨有什么,去了好调出自己最喜欢的才好。”
“九公子何故白天与我们私下相聚也戴着面具?莫不是不相信我等,既然都互相称兄道弟了,不如就坦然相对,摘下面具罢!”钟侯爷由于总觉得他气息熟悉,颇为想看看他面具后的样子。
“你就别难为他了,他是个臭美的,小时候面容烫伤,留下了道疤痕,觉得不大雅观才戴上的面具。”沈五爷还算有良心,巴巴地替仲九辩解释。
“原来如此,是臣唐突了,九公子莫怪。”
“小事小事。”
仲九辩敷衍地应答着,就拉开门走了。
沈五爷垂下都,手指不断地摩擦着那块雪花棉玉牌,眸色极深。
他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感谢钟九才请他来这黄鹤楼吃饭,看到这块玉牌过后,他总隐约觉得元真当年火场玉殒,腹中地那个孩儿没跟着她一起……
虽然他也清楚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小,只是他的奢望,但没有一个定论,他总还是不死心。
这次就劳烦九兄弟再帮他一次,卜算卜算。
大不了待会儿多说些好话。
仲九辩这头在厨房倒了小半碗醋和酱油,再让掌勺的给她切了些蒜末和小米辣,倒进砂糖搅和搅和,淋上麻油,就得到了一碗黑乎乎的酱汁。
她捧着满满一碗调酱小心翼翼地从厨房走到二楼,还剩最后一点儿路程的时候在拐角处迎头碰到黄鹤楼的一个伙计。
那伙计一手一个端盘,端盘上累了满满当当的好十几碟菜,没预料到会在拐角碰到一戴面具人,一受惊吓就失了平衡,眼瞅着手上十几道菜就要全部牺牲,对面戴面具的男子眼疾手快地将两个托盘稳稳接住。
菜是保住了,盛满蘸料的碗翻到了,好巧不巧,全洒在了仲九辩的脸上,沿着面具一点点滴落。
“哎哟,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我去给您找毛巾来。”
仲九辩嫌弃地蹭着脸,“不用,你先把菜送过去,然后重新给我调一碗蘸料来,知道怎么调吧?”
“知道,经常有顾客要求,包您满意。”
仲九辩一脚踢开身边包厢的门,给里头正惬意吃喝的吕庆云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让酱汁不小心洒着了。”
“这有毛巾和热水,九姑娘,这儿没别人,你赶紧先把面具取下来,把脸擦擦吧。”
仲九辩依言取下银制面具,白皙的小脸上也沾染了不少黑乎乎的酱汁。
隔壁。
沈五爷等了半天也没见钟九回来,有些不耐。
“钟卿,你出去看看,他怎么还没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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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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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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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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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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