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清被人殷勤的扶着下了马车,望着眼前湛清的碧月湖,嗅着淡淡的泥草香,她才觉得整颗心活了过来。
活着的感觉,真好。
自由的感觉,更好。
“姐姐,你快看,沈公子正在亭里等着你呢,快过去吧!”
景芝扶着她下了马车,下巴微抬着朝亭子方向指了指,笑盈盈的又说着:“妹妹就不打扰你们二人私会,我在马车上等姐姐。”
“妹妹且慢。”
这时,景清面露急色的扶了扶发髻,挽住她的袖子,小声说着:“姐姐这出来的急,忘记戴发簪了,我瞧着妹妹头上这枝绿蝶翡翠步摇尚可,可否给姐姐应个急?”
景芝瞧着她这副着急见心上人的小女儿羞态,先是微愣。
随后,毫不犹豫的将头上这绿蝶翡翠步摇摘下,一把塞进了她手里,“姐姐说的哪里话,跟妹妹哪里用得着生分,尽管拿去就是。”
不过区区一支发簪,要是能快些促成她与沈临之,别说一支了,一沓她也舍得!
景清面带感激的说了句‘真是我的好妹妹’,待看着景芝上了马车,随后不着痕迹将发簪藏入袖中,朝着闭月亭中走去。
杨柳依依,翠枝拂动的闭月亭中,一道湖蓝色身影正伫立亭边,对着景清方向遥遥相望,目光灼灼。
景清只觉想笑,上辈子她到底有多蠢?
沈临之特地选了这么一个四面透风的地方,不就是为了让外人看到她与他私会,好坐实两人关系。
而她,竟傻傻的以为真是来看景儿的。
“清儿……”
见她过来,沈长志下一步迈下台阶,一手朝她伸了过来想拉她上台阶。
景清却只顾低头提裙上了亭子,似没注意到他伸过来的手,沈长志略显尴尬的收了手,但在触及她红润脸色之时,以为她是初见害羞了,便不作他想。
“清儿,这是我特地从府中带来的葡萄,从西番运来的,你喜吃甜食,尝尝可合你胃口?”
景清的确是脸红了,不过是忍的,再见这副谦谦君子,道貌岸然的模样,她真真恨不得咬其肉喝其血,以报她孩子的血海深仇!
想到此,她缓缓抬眸,看向那盘晶莹剔透的葡萄,“难为沈公子有心了,只是这葡萄纵然好吃,只是吃时却难免脏了手。”
就像他这个人,一旦沾了,便是万劫不复。
“呃,这好说,我剥给你吃。”沈临之一瞬愣过后,迅速意会,也坐了下来,开始剥葡萄。
景清望着勤勤恳恳剥葡萄的沈临之,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待他剥的差不多了,将袖子里刚刚景芝给她的绿蝶翡翠步摇拿了出来,搁在了桌子上,“沈公子,这钗是景芝托我交给你的。”
沈临之剥葡萄的手一晃,手里光滑的脱了皮儿的葡萄一下子掉在了他衣摆上,“景,景芝?”
她,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嗯,沈公子怕是不知,其实真正对你有意的是我妹妹景芝,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庶女的身份配不上沈公子,这才总是撺掇我与沈公子见面。”
景清说话间,朝那不远处的马车望了眼,正巧景芝掀开马车的窗幔,见两人看过来,又忙落下,“沈公子难道没发现,每次我与你见面,我妹妹总跟在身后?”
沈临之腾的下站了起来,白皙俊俏的脸色微红,“清儿,不管景芝如何想,但我心悦的是你……”
怪不得景芝对于他和景清的事如此热衷,原来是存了这份心思。
这女人也是,何不再忍忍,若是等他成功娶了景清,再娶她做个侧妻也不是不可。
“沈公子,君子尚不夺人所好,我与景芝同为姐妹,又怎好夺她心上之人?”说着,景清起身朝他微微一福身,“话我已说清楚,望沈公子不要辜负我妹妹的一片赤诚才好。”
说完,景清看了眼那剥了快满满一盘的葡萄肉,淡淡转身朝着亭外走去。
“清儿!”
沈临之怎会如此轻易放她离开,快步下了台阶,挡在了她面前,“清儿,你听我说,我沈临之心中除了你一人,再容不下别的女人。”
“清儿,这些日子我是怎么对你的,我不信你感知不到。我沈临之发誓,此生非你景清不娶!”
景清望着眼前言之凿凿,光天化日对天发誓的男人,再想想日后他的所作所为,倘若誓言真会应验,他怕是早就死无全尸了吧?
“沈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呢?众所周知,我与睿阳王世子有婚约,这些日子我为了成全庶妹姻缘,已然担了很多流言,沈公子可曾为我考虑过半分?”
景清这声音赫然提高了不止一个度,确保正停靠在柳湖旁船舫内的人可以听的清楚。
上一世,就是因为肃亲王恰好游湖遇到了她与沈临之私会,一怒之下,派人上门取缔了她与世子的婚约。
如今,倒要谢谢她那好妹妹了,不然,她怎会找到如此合适的机缘,澄清这浑水?
“话尽于此,沈公子,就此别过。”
景清说完,绕开了沈临之准备离去,却未注意到沈临之眼中一抹狠戾划过,不远处贴身跟随的护卫立刻出手,一枚石子悄无声息的弹射了出去。
景清膝盖突然受痛,猛的朝前扑去。
“清儿小心!”
沈临之早已做好接她的准备,早准备好的说辞也已出口,深情款款道:“清儿,我知你心中有我,说出刚刚那番违心的话,心中一定很难受吧?”
“你这又是何必,纵使别的女人心悦于我,但我沈临之心中,只你景清一人哪。”
此时。
另一处画舫内。
肃亲王哼了一声,甩开了微微掀开的纱帘,“宵小之辈。”
他习武出生,刚刚那护卫手法纵然隐秘,却也没逃过他的锐眼。只是没想到沈从这儿子对一个弱女子,竟也使得出这般手段。
“王爷是在说沈家公子?呵,这整个京都城,谁人不知沈临之才高八斗,貌赛潘安,这怎的到了王爷嘴里就成了宵小之辈了?”
晏太傅乃是肃亲王的多年老友,为他蓄了杯茶,摸了摸胡须笑道:“王爷不会是觉得,这沈临之抢了你未来儿媳,才这般有所偏见吧?”
“哼,是我家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家的,留也留不住。”
肃亲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嘭的一声将杯子砸在桌上。m.χIùmЬ.CǒM
什么才高八斗?貌赛潘安?那是他儿子没回来,拿他儿子跟着姓沈的比,简直就是霄壤之别,就他也配?
只是,他本以为这二人真是传言所说的你情我愿,如今看来,貌似还有内情。
晏太傅摸着胡须,笑眯眯道:“王爷不是我说,如今这京都传言可是沸沸扬扬。你若真看重与景家的婚事,便该早日让世子回来,毕竟儿女间的事,还是该有他们自己解决。”
“你以为本王不想?我这书信去了不知多少封了,这臭小子毛都没给我捎回来一根!”
肃亲王当即拍了下桌子,气的哼哼了两声。
与此同时,画舫外。
景清双腿一时站不住,只能倚着沈临之勉强撑住,咬牙扯起丝强笑,“多谢沈公子错爱,可惜我已有婚约,只能来世再报公子倾慕之情了。”
景清扶着沈临之的手隐隐颤抖,却是恶心的颤抖,再被这人碰,她恨不得削去皮肉,以绝这人的毫末气息。
“清儿,你还在生我的……”
“她说的没错!她现有婚约在身,实不方便与沈公子有过多交集。”
一道朗朗清音,暖沉如青松,宛如天籁般传入景清耳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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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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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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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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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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