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赶紧下了车。
那个男人摊成个大字,趴在地上。
破棉袄上面的补丁,一个摞着一个。
乌黑发亮的袖口,还是冒出一缕缕的黑棉花。
司机看这架势,就知道啥意思了。
他从裤兜里拿出两毛钱,扔在男人的面前,“这两毛钱你拿着,赶紧去买馒头吃吧!别在这儿挡路了!”
男人抬起脸,瘦削的脸上,满下巴的络腮胡。
他喊道:“让陈常富下车!我老娘死在他的爆竹厂里,让他赔我一万块!”
司机是跟在陈常富身边的老人儿,知道爆竹厂死人的事儿。
他的脸色大变,赶紧四面张望。
这个路段正好是人来人往的繁华路段。
这个男人喊话,几乎是立刻有人就停了下来。
他顾不得嫌弃这个跟流浪汉没有区别的男人脏,赶紧蹲下了身子,想要去捂他的嘴。
瘦成竹竿似的男人,忙不迭地爬起来,嘶吼道:“咋?你这是不给钱,想要杀人灭口?”
“谁杀人灭口了!你别喊,我带你去见我老板!”司机伸手就想要去拽男人。
男人跟猴子似的躲开,接着大喊道:“来人啊,救命啊!陈常富害死我老娘,现在又想要捂死我!”
人群里竟是有几个记者。
有拿出照相机拍摄的记者,有拿着话筒冲过来采访的记者。
“这位同志,你说的陈常富是大花爆竹厂的陈常富吗?”
“对!就是他!八年前,我老娘在他的爆竹厂干活,炸药爆炸了,整个厂房的房顶都被掀翻了!不只是炸死了我老娘,还把炸死了四个大娘!呜呜!可怜我的老娘,才四十岁,正是最能干的时候,还没有给我娶媳妇,她就死了啊!”流浪汉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陈常富在看到记者出来的时候,哪儿还沉得住气?
立刻就下了车,听到的就是流浪汉的这段话。
他的眼前一黑,赶紧上前道:“同志们,不要听这个流浪汉胡说八道!大花爆竹厂从来都没有出过事……”
流浪汉一拳头就打在陈常富的鼻子上。
陈常富顿时鼻血直流,双手捂住鼻子。
“王八蛋,睁眼说瞎话!我老娘叫做朱美娟!南清村的朱美娟!在大花爆竹厂没日没夜地干,一天就挣一毛钱!她干的连一个月都没有,就死在你的爆竹厂里头!连同她在内,你就赔了一百块!五条人命一百块啊!不同意赔偿的村民,你就连同林大强那个缺德带冒烟儿的玩意儿,威胁吓唬一番!”琇書網
流浪汉口沫横飞地怒骂陈常富。
围观的人,包括记者在内,纷纷用谴责的眼神,看向陈常富。
陈常富捂着剧痛的鼻子,说不出话。
他看着这个流浪汉,越看越不对劲儿。
朱美娟他记得啊!
的确是死在爆竹厂里头的村妇!
但是她无儿无女,没有听说过有儿子啊!
那这个流浪汉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坐在车内的南小溪,目睹这一幕,她的心咯噔一跳,产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直到她在人群里,看到身形高挑的南栀。
顿时,她气的俏脸扭曲起来——这个流浪汉的出现,肯定和南栀脱不了关系!
隔着车窗,南栀敏锐地对上南小溪充满怨毒的视线。
她对南小溪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
南小溪的脸顿时一白。
……
几乎淮安县所有的报纸都在刊登大花爆竹厂死掉五个村民的事儿。
陈常富四处托关系,想要把这个新闻压下去,却根本没用。
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个新闻。
陈常富感觉到事态严重,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淮安县避避风头。
他刚收拾好了行李,还没有来得及走呢,民警就找上门了。
“陈常富,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常富的脸一白,知道自己被带走的话,一时半刻是出不来了。
同时,李文秀站在二楼,看着陈常富带着手铐被抓上了车。
那张绝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这还不算完。
她得去找南小溪那个小狐狸精算账。
……
美奈公司。
南小溪皱着眉头,看着报纸上的新闻。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南小溪的心咯噔一跳,抬眼,就看到两名打手进入办公室。
紧接着,李文秀也跟着进来。
李文秀穿着长款风衣,双臂环胸。
绝美的脸上,笑容冰冷地看着南小溪。
南小溪站起身来,“文秀姨,你这是想要做什么?我劝你别胡闹,不然的话,陈叔知道后,肯定会不高兴!”
李文秀看了一眼打手,那个打手上前一步,一耳光就扇在南小溪的脸上。
南小溪娇嫩嫩的小脸蛋立马就肿了起来。
“少拿陈常富来压我!”李文秀现在特别痛快,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痛快!
南栀说得没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她何必要把猪精似的陈常富当成宝?
“陈常富现在自身都难保!南小溪,我自问待你不错,还曾想着让你嫁给沈砚,没有想到你竟然钻了陈常富的被窝!今天我就要好好地教训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给我打!”
打手揪住南小溪的头发,又一记耳光甩了下去。
伴随着南小溪痛苦的喊叫声,李文秀又让其他的打手,把美奈公司给砸了!
……
派出所的张所长亲自去了南清村一趟。
村长林大强走私香烟被抓,村民们再也没有顾忌,一五一十地将大花爆竹厂发生爆炸,炸死了五个村民的事儿全都说了出来。
跟着陈常富的那个司机也被抓了,他没能禁得住拷问,全都招了。
大花爆竹厂没有做好安全措施,导致五位村民被炸身亡,陈常富身为厂长,难辞其咎。
别说他只是淮安县的首富,哪怕他是全省首富,该他蹲大牢他也跑不了。
树倒猢狲散。
偌大的陈家,随着陈常富和陈清云被抓,所有的佣人全都跑了。
李文秀早就有趁乱捞钱的经验,在陈常富刚被抓的当天,她就悄默默地提光了陈常富户头的钱,还低价变卖了陈常富的三套房子。
她不能继续留在淮安县。
南栀送她去了火车站。
李文秀提着个箱子,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我联系了建欣姐,你到了京城后,她会去接你。”看着这双跟沈砚一模一样的眼睛,南栀接着道:“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手里的钱不要乱花,去买两套四合院。一套自己住,一套出租。”
以后经济飞速发展,现在的钱越来越不值钱,倒不如置办了四合院。
有两套四合院在手,李文秀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二十几年后要还活着的话,就是身家过亿的老太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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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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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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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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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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