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掩嘴笑了起来。
她的声线清凌凌的,本极为好听,可在此时听来,活似索命的鬼魅。董家小姐到底年幼,不曾见过恶毒手段与世面。
不过听苏相如说了这么几句,她就吓得面色发白,后退几步:“你,你这个疯子。”
“不,董姑娘说错了,是险些死在你们手中的弱女子,我所为不过是以牙还牙。”
她煞是无辜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董卿卿见她如此矫揉造作,嘴角不禁抽了抽。
“是了,赵沁琅虽被送走,但那些蛇还在。董姑娘你说,我带你去看看可好?它们条条颜色鲜艳,身带剧毒,见着人就咬,无论人还是牲畜,被咬上一口,则必死无疑。”
她说着,忽然凑近呆愣的董卿卿。
天色阴沉,因是白天,屋内并未点灯。
就在她凑近之时,天边忽有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雷声随之轰然炸响。
苏相如清澈的双眸在闪电亮起时闪着异样的光,好似匍匐于暗中的狩猎者。
有那么一瞬,董卿卿觉得眼前之人就是她自己口中所说的毒蛇,藏起獠牙等待猎物。
见少女一动不动,鲜红的衣摆在风中飞舞,苏相如心生一计,蓦然握住她的手。
原本晃神的董卿卿被吓得一激灵,慌忙甩开她的手,尖叫着冲进雨中。
跟着她来的侍女也被吓得够呛,拿着伞慌忙地追出去,主仆脚底抹油地跑了。
“夫人真是一如既往地爱捉弄人。”阿真拿过披在椅背上的斗篷为苏相如穿上,无奈道。
苏相如拢好衣襟,望了一眼那对主仆离开的方向,不屑地别过眼:“这不是挺好使?”
“也不知少爷是怎么想的,董府乃是狼虎窝,他怎放心把您一人留在此地?您身边如今只有奴婢与马肃,夫人您在雁门关举目无亲,若遇到难事如何是好?”
她把桌上凉透的茶换成新的,指尖无意掠过茶碗盖子,把热茶奉到主子面前。
“他放心自有放心的缘由,我等他回来就是,不过就算真遇到事也不用怕。”
苏相如刮了刮茶沫,意味深长一笑,就以她的欧皇体质,但凡遇事皆能化险为夷。
何况她能在勾心斗角的权谋中活至今日,靠的可不是他姓赵的。
她不是离了夫君就活不下去的女子,董府的人虽难缠,但并非应付不来。
窗外.阴雨绵绵,但丝丝雨点飘不进有屋檐遮挡的室内,苏相如刮着茶沫的手顿了顿。
“马肃,我记得北疆这个时节天气严寒,下起雪来更是有天无日,环境甚是恶劣。”
抱剑而立的男人点点头:“是,这个时节雁门关尚有雷阵雨,北疆的天气只怕更糟。”
这也是为何远忠将军一行要加速运送粮草的缘故,粮草不能及时送到北疆,那么为了物资,北疆王必定会为了自身利益发起战争,到时谁最吃亏?
“若只是下雪也就罢了。”看着窗外雨幕,马肃面露担忧,“就怕遇上大雪封山。”
他话音方落,内室倏然传来“哐啷”一声动响,紧接着是慌乱道歉的声音。
“夫人抱歉,奴婢本想点一盏灯,不想打碎了灯罩,奴婢该死!”阿真走出来跪下。
“无妨。”瞥见她手背上的划伤,苏相如眉头微蹙,“先去给伤口上药再回来收拾。”
“多谢夫人。”
她感激地朝主子磕了头,低着头起身退出去。
一道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背影上,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几眼,她似乎总驼着背,甚少抬头看人。
“不知他此去北疆,要多少时日才能回来。”苏相如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赵惊寒。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送到唇边吹了吹,正要润润喉,清晰的甲胄声由远及近传来。
屋内两人对视一眼,苏相如搁下茶盏站起身,对门外进来的人微微颔首:“董将军。”
“太师大人的队伍与我军失去联系,消失在北疆边界,不知县主可知晓什么消息?”
来人神色凝重,因情势紧急,他并未撑伞冒雨前来,身上的甲胄淋了雨,在昏暗的室内散发着泠泠寒光。
而苏相如的心,就如玄铁甲胄一般冰冷。
她眼前一黑,扶着桌沿才勉强撑着身子。那人离了她,就是极度倒霉的体质,偏生他还要作死,她吸了口气,稳住心神:“我不曾收到消息,北疆边界发生了何事?”
“若有事也就罢了,至少有迹可循,远忠将军带领的军队是忽然失去音讯。”
押送粮草的军队非同小可,董家军已去现场查探过,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此事必须尽快向朝廷汇报,三千条人命非同儿戏,不知将军是否能设法营救?”
她才说罢,董将军就叹了口气:“姑娘当老臣不想汇报朝廷,然此事一旦上报,牵连的可不知一两家人。且远忠将军临行前有吩咐,让我等切记“按兵不动”四字。”
就算董将军不说,她也知这件事难在何处。八皇子带的人已经折了,赵惊寒这边再出事,哪边都难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事情就不能传回京城。
就算要向皇帝回禀,也需一个确切的结果,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结果。
北疆山长路远,他们能做的只有等。董成走后,苏相如就扬手打翻了茶盏:“蠢货!”
让她跟去北疆不就是了?
非要自作聪明,事到如今她倒要看看他如何解围!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尚未等到北疆的消息,雁门关就发生了大乱。
雁门关经年干旱,土地沙土松软,地质就如在现代的黄土高原。
今年临入冬这场大雨下来,冲塌了一座山岭,于是不可避免地诱发了泥石流。
雁门关的城池位于山脚远处,泥石流并未波及城里,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正午时分,苏相如折下院中的晚桂,预备往回走时身子一晃,她脚下不稳,朝前跌去,跟在她身后的马肃眼疾手快,及时伸手将她拉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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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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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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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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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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