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的徽京依旧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中,在庆祝过除夕、元日这两个除旧迎新的重要节日后,上元节成了徽京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期待的最后一个新年节庆。
蜀国使团远道而来,又正值新春佳节,自然受邀参加皇室庆典,只是因为叶龄安龙体未愈,今年的上元节由太子叶长煜代天子主持,并且进行点灯仪式。
点灯仪式开始前,宣阳门下就聚集了全城的百姓,皆是翘首以待着国朝储君在百官簇拥中登场。
苏扶臣带领的蜀国使团和其他的别国贵客都被安排在了观礼台上,俯瞰宣阳门前济济的百姓,听着喧嚷热闹的人声。
元初临一家三口因是皇亲,又顺利完成了护送蜀国使团进入徽京的任务,除了元初临和百官一起登宣阳门,宋嘉鱼跟元清儒被安排和一众高门亲眷在另一处观礼台上观看仪式,叶姝鸾也和他们在一起。
应归颜不愿意跟那些世子贵女待在一处,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合群招引旁人的指指点点,干脆混迹在百姓之中。
一场精彩的百戏过后,原本喧闹的宣阳门很快安静下来,沿着城楼架设的花灯被一盏一盏地点起,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的重头戏终于开始了。
陈国的边陲大城一直以来靠着和邻国的边贸生意互通有无,一直以来并非真的认定寥落,相反也很繁华,只是跟一国之都相比起,还是相形见绌,这一点从应归颜进入徽京的第一刻起就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
她在人群中,和身边所有的百姓一样静静看着城楼上的侍卫将那些花灯逐一点亮,随后陈国朝廷中的那些柱石之臣鱼贯登上宣阳门,虽然年龄、身形各不相同,可那代表着陈国最高统治阶层的气质即便在今晚这样与民同乐的时候也已经有着几位明显的压迫。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高门贵族向百姓示好的一种形式,在皇城下生活得久了的人早已习惯了这种仪式,但对初入徽京的应归颜来说,这种带着强烈政治色彩的活动实则令她心生抵触。
原本还光线晦暗的宣阳门就此变得明亮堂皇,在百官沿着城楼站定之后,又有两队穿着宫装的侍从从两边分列而来,在中间的停下。
当朝太子叶长煜着朝服,携当朝皇后共登宣阳门,在发表一番祝词,于万民瞩目之下,点燃天灯,宣布上元节庆正式开始。
伺候锣鼓百戏又开,一切又都恢复了最初的喧哗。
官家在点灯仪式后会在宫中设宴群臣,应归颜不在受邀之列,她便只随着百姓人流去了今晚举办花灯会的地方。
周围一团喜庆气氛,应归颜却无心与其他百姓同乐,百无聊赖地逛了一会儿,随手买了只花灯就早早回驿馆去了。
驿馆内出了值守的侍卫,其余人不是参加宫宴就是轮休参加上元节庆去了,因此平日总是有人进出的驿馆在今晚显得格外寥落。
应归颜提着花灯往住处去,又觉得回了屋也没事做,鬼使神差地到了那日白天跟苏扶臣独处的院子里。
那里本就冷清得很,入了夜更显得荒芜寂寥,应若是换做一般胆小的小娘子,怕是根本不敢踏足一步。
但应归颜丝毫不在意在灯影下斑驳的树影和间或想起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只坐去上回苏扶臣坐的地方,提起手中的花灯,默默想着进入徽京后的这段时光。
所有的人都被牵连进一个无形的巨大漩涡之中,他们距离中心的位置各不相同,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法逃脱。
尽管这段时间以来,徽京的一切看似平和,但叶龄安称病迟迟不愿意见蜀国使团就足够令人惶惶终日。
应归颜近日都未曾跟苏扶臣正式见过面,即便有匆匆相见的时候,也都是见他愁绪深重的样子,而且她也听说,苏扶臣给叶龄安递了好几次请见的折子,却都被驳回了。
而元初临和宋嘉鱼这段时间除了不时进宫,也似乎在秘密商量着什么,过去无话不谈的家人如今开始遮遮掩掩,这由不得应归颜心生疑惑,这也是近来她心中郁闷,暗暗跟元家人闹别扭的原因。
越想这些事,应归颜就越心烦,她提起花灯无意拨了几下,灯光随之闪动,忽地就灭了。
四下一片黑暗,应归颜直接将花灯丢在一边,想要回屋去休息。
刚走出小院没多远,应归颜就听见前头传来脚步声,听得出来人有事,她立即迎上前,问侍卫道:“出什么事了?”
见是应归颜,侍卫面色缓和下来,道:“可算找到小应将军了,公主过来了,正在找将军呢。”
陈国只得一位公主,应归颜自然联想得到是叶姝鸾和元清儒一块儿过来了
应归颜赶紧去见人,果真见是叶、元二人,于是问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不是宫里还有宴吗?”
“那有什么好玩的。”叶姝鸾道,“我还是喜欢跟自己人一块,也舒坦些。”
叶姝鸾拉起应归颜道:“我就是太无聊了,又不想待在宫里,所以让清儒带我出来,今儿过节,我们几个在一起也能热闹些。对了,荣王哥哥待会儿也要过来呢。”
“他也过来?”应归颜脱口而出道。
应归颜原是是以为,叶长臻今晚不在宫里作陪,也应该陪着弄雪。
但叶姝鸾听应归颜这样问,还以为是她对叶长臻颇有微词,不乐意见他,道:“归颜,是不是荣王哥哥做了什么事得罪你了?”
应归颜对叶家两兄弟的印象都算不上好,对叶姝鸾稍显得亲近也多是因为元清儒,但她摇头道:“没有。”
叶姝鸾不多去追究这些,只在驿馆中等着叶长臻过来。
半个多月时辰后,叶长臻姗姗来迟,还带来两坛酒,说是府中珍藏,今日特意拿来款待好友的。
应归颜不知叶长臻意欲何为,卖了元清儒的面子作陪,没成想叶长臻发了狠似的逮着她用各种理由劝酒,大有要将她喝趴下的架势。
应归颜一向自律,在军中也很少喝酒,这么多年下来酒量并没什么长进,起初还半推半就地喝上一些,真正察觉到叶长臻的意图后,她直接不接这荣王殿下的话了。
叶姝鸾也发觉叶长臻的怪异之处,此时酒过三巡,有几分醉意,半倚着元初临问道:“荣王哥哥你总拉着归颜喝酒做什么?”
叶长臻自己喝了一杯再斟上,道:“我是看咱们归颜镇日愁眉不展,好不容易得个放松的机会,还不纵情一把,总是对不起这良辰美景。”
应归颜喝酒上脸,这会儿颊上已是微红晕染,看着叶长臻不羁之态,她不敢苟同,反唇相讥道:“哪来的良辰美景?荣王殿下怕不是喝醉了吧?”
叶长臻却是不语,意味深长地看着应归颜,起身坐去她身边,低声道:“你的良辰不远了,至于我的美景嘛……”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叶姝鸾,道:“我这妹妹忒缠人,一个清儒也招架不住,劳烦你帮帮我,还有人等着我呢。”
知道叶长臻果然还是放不下弄雪,应归颜竟有些同情起这执着于隐藏惊天秘闻的荣王,却又不解他最开始那半句话,问道:“什么我的良辰,你把话说清楚。”
叶长臻叹了一声,再莫可名状地瞥了应归颜一眼,道:“你这脑袋几时成了木头了。不对,大概是在某些事上天生就木头。”
叶长臻借着酒劲当面挖苦应归颜,自是惹了她的不满。
若非还忌惮着叶长臻的身份,依应归颜的脾气,她能当场一脚踹上去,如今只推了他一把,已是手下留情了。
叶长臻猝不及防挨了应归颜这一下,身子直接倒去地上,手中的酒水洒了,他却不恼应归颜以下犯上,只心疼着这上好的佳酿白白浪费了。
叶姝鸾见状立即过来扶起叶长臻,问道:“怎么回事?”
叶长臻摇头示意叶姝鸾稍安勿躁,慢悠悠从地上起来,还在掸着衣上的尘土,见有侍从过来禀告,说是将苏扶臣请来了。
叶长臻慧眼一聚,登时捕捉到应归颜眼底涌现的惊喜,他啧啧两声,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对侍从道:“走,见见三皇子去。”
前头叶长臻才走没几步,忽地停下,回身问应归颜道:“要不将人请进来?人多热闹嘛。”
叶姝鸾不知应归颜与苏扶臣之间早有暧昧,道:“自家人一起过节,平白多个外人都不畅快了。”
叶长臻不应叶姝鸾,只等着应归颜,道:“小应将军,你觉得呢?”
元清儒上前道:“你与三皇子交好就罢了,归颜职责所在,别为难她。”
叶长臻没想到元清儒会有这样的反应,却也理解他的立场,道:“那我单独去见人了。”Χiυmъ.cοΜ
言毕,叶长臻潇洒离去。
应归颜见状也兴趣缺缺,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休息了”便回自己住处。
回到房中,应归颜还是难忘叶长臻临走时那颇为玩味的眼神,以及故意找来苏扶臣的行为。
虽说今晚她并未喝多少酒,但一直都清明的神智还是在酒劲的侵蚀下变得混沌了起来。
有些心思再清醒时尚能够全力克制,可一旦意志不那么坚定,冲动便也只是一瞬间就能做下的决定。
应归颜正起身要出去,谁知外头传来脚步声,道:“小应将军,太子有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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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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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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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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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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