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江山为谋之半阙风月>第一二六章
  陈/军这一次速战速决的夜袭很快收到了成效,伴随着蜀军主要将领被擒获,其余的蜀军士兵渐渐放弃了抵抗,原本充斥在夜色之间的搏杀在火光中被烧灭了最后一丝反抗。

  应归颜看着那些丢下兵器跪下的蜀军士兵,一团一团的火还在烧着,似能将深沉的夜都烧成红色,和地上流淌着的鲜血呼应一色。

  她手中的刀被立在尘泥中,一股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双腿向下留着,身体因为消耗了太多力气而发抖,还是如果不是死咬着最后一点理智,她或许已经倒了下去。

  “老大!”阿七扶着应归颜,和她一样浑身狼狈,顾不得身上的上,只让她靠着自己借力,道,“我送你回去。”

  应归颜摇头,道:“我要带曹猛的尸体回去。”

  曹猛正是此次蜀军主将的名字。

  阿七劝道:“他的尸体难道还会自己跑了不成?你伤得重,我先送你回去。”

  不等阿七把话说完,他便被一只手扣住了肩。他本也没多少力气,突然被猛地往后一拽,他整个人直接往后倒去,摔在了地上。

  应归颜本就半靠着阿七,身子忽然没了着力点,她同样向后倒了下去,然而下一刻,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尽管正触在她的伤口上,但从身后传来的无比熟悉的气息,让她顷刻间忘记了肩上的疼痛。

  叶长煜抱扶着虚弱的应归颜,不去管她身上站了多少污秽血泥,只在与她目光交汇的第一刻,感受到来自她的嫌恶,他便觉得心口一阵烦躁怒意,却始终不曾松开应归颜。

  应归颜听见阿七吃痛喊声,忙回头问道:“阿七,你怎么样?”

  话音才落,应归颜便双脚凌空,她没再能握住手里的刀,听见刀摔在地上的声响,同时身体被打横抱了起来。

  应归颜虽已剩不得多少力气,却还试图挣扎,说话气息都虚弱得很,道:“放开我。”

  被应归颜身上的铠甲硌得生疼,叶长煜也只是微微蹙起眉头,道:“你能下来?”

  应归颜推着叶长煜的肩,身上的血迹都染去他的身上,她最后索性用脑袋去撞叶长煜,逼他抬起下巴避开时分了神,她便从他的臂弯中直接滚去了地上。

  “老大!”阿七一下子扑去应归颜身边,拉住在地上翻滚的应归颜,生气道,“你怎么回事?”

  应归颜目光如炬,盯着叶长煜,对阿七道:“别管我。”

  说着,应归颜再度从地上艰难地站起来,浑身从内到外都弥漫着各种疼痛,她只咬着牙,在火光中重新站在叶长煜面前,与他对峙而立。wWW.ΧìǔΜЬ.CǒΜ

  向来爱干净的当朝太子此时一身血污尘土,俊逸的脸上也因为和应归颜先前的纠缠被染上了血迹,但他没有顾及这些,负手道应归颜面前,冷声道:“小应将军破敌辛苦,回去歇着吧。”

  应归颜道:“曹猛交给我处置。”

  叶长煜不置可否,与应归颜擦肩而过。

  肩头被叶长煜的身子带了一下,应归颜只觉得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就此被抽离,意识涣散的同时双腿一软,彻底失去了知觉。

  应归颜这一昏迷就是连着两日,再醒来时,她的身边只有范涛。

  听见床上传来动静,范涛惊喜道:“小应将军醒了?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

  “水……”应归颜哑着嗓子道。

  范涛赶忙倒了杯水,眼看着应归颜三两口就喝完了,他便再倒了一杯,又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应归颜喝了个精光。

  范涛去倒第三杯水过来,道:“小应将军不知,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殿下跟着一块熬呢。”

  不知是不小心还是听见叶长煜的名字会忍不住有身理反应,应归颜直接被呛了水。

  范涛接过杯子,道:“人才醒,凡事都慢一点儿的好。”

  缓过了一波最强烈的渴意,四肢百骸开始恢复痛觉,从手臂到腿,应归颜只觉得身上没一处地方是舒服的,尤其是右边肩膀和右边小腿。

  范涛给应归颜垫了软枕让她靠着坐好,才道:“军医已经给将军看过了,伤口多但好在都没动到筋骨,主要还是肩和腿上的伤口深了点儿,但养一阵就能好。”

  范涛看应归颜总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于是试探着唤道:“将军?小应将军?”

  应归颜回神,问道:“阿七怎么样?曹猛呢?他的尸体在哪里?”

  范涛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轻轻叹了一声,道:“殿下果然了解将军,离开前叮嘱了奴婢。阿七受的都是皮外伤,已经跟着先锋军走了。曹猛的尸体,在尧县外头吊着呢。”

  这一刻的吃惊并非因为得知曹猛死后遭到被吊尸的对待,而是叶长煜当真明白她的心思,只是用了这样过于残忍的方式帮她完成了心愿。

  不见应归颜回应,范涛道:“奴婢有话,不管将军听不听得进去,今日都要说一说。殿下不是个心思外露的人,他对谁上心早都放在行动中了。放眼天下,有哪国储君受了这么些嫌弃还没拿人开罪的?”

  “也没哪国储君想他这样强人所难的。”应归颜一阵心烦,连面对范涛都没了耐心,道,“他人呢?”

  “殿下两天一夜没合眼,方才还是刘礼将军劝了好半天才请殿下回去歇息的。”范涛往房外帐外看了一眼,道,“奴婢猜想殿下应该睡不了多久,等会儿就该过来了。”

  见范涛要走,应归颜唤住他道:“劳烦公公帮我告诉他,我不想见他,他若坚持要进来也是自讨没趣。”

  范涛想要说什么,但喉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真的说出口,只摇了摇头便出去了。

  叶长煜了解应归颜,应归颜在某些地方也对他了若指掌,譬如她知道范涛劝不住叶长煜。

  叶长煜进帐时,应归颜又靠着软枕睡着了,身子和脑袋都歪着,看起来睡得并不舒服。

  他走近床边,还没坐下,便见应归颜醒了。

  叶长煜知她警觉得很,没在意自己弄醒了她这件事,继续坐去床边,道:“真觉得违心就回徽京去,何必拿刀杀了人,梦里再跟人道歉。”

  叶长煜的口吻怪异,应归颜听不出他的喜怒,正因为如此她才有些慌,问道:“我梦里说了什么?”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叶长煜冷笑一声,道:“还要孤复述给你听?你会相信吗?”

  终于捕捉到他不再掩饰的怒意和另一种让她莫名其妙的情绪,应归颜道:“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梦,梦里又说过什么。你要拿梦话治我的罪,我又能说什么?”

  叶长煜也不想拿并不真实的梦境来做文章,但应归颜在梦中一边又一边地说着对不起,就算没有直呼对方姓名,他又怎么会不知是谁入了她的梦。

  一想到存在在应归颜最真实情绪中的那个身影,叶长煜便有一阵接一阵的心绪不宁。他不怕继续跟应归颜针锋相对,只是想起前天夜里抱着昏迷的应归颜回来,看到她肩上那一道血淋淋伤口旁的一道已经愈合的伤疤,他陡然间呼吸变重,像是猜到了什么。

  合眼定了定神,叶长煜问道:“右肩的伤是怎么回事?”

  “被蜀军砍的。”应归颜道。

  听出了应归颜的敷衍,叶长煜瞬间咄咄相逼起来,道:“孤说的是旧伤。”

  应归颜却是神色一变,身子不由僵住,很快转过视线像在回避什么,道:“不记得了。”

  她不会说谎,何况还是在善于洞悉人心的叶长煜面前,这连拙劣都称不上的演技和借口,非但不能说服他,还得到了他不屑的一笑。

  “果然跟苏扶臣有关。”叶长煜道。

  应归颜垂眼不语。

  “孤想不出来,护送蜀国使团进入徽京的这一路上需要你为他做出多大的牺牲,值得你不惜丢掉一条手臂。”叶长煜道。

  应归颜依旧沉默。

  叶长煜眯起双眼,道:“你不说,他会说的。”

  “你要做什么?”应归颜问道。

  她的紧张在这一刻无从隐藏,正因为知道叶长煜的手段,也知道徽京里有着如今对苏扶臣来说最重要的牵绊,她才担心叶长煜会故技重施,而这又何尝不是对苏扶臣的伤害?

  “不想孤打扰他,你就一五一十告诉孤,肩伤的来龙去脉。”叶长煜道。

  那些和苏扶臣一同经历生死的时光是他们之间难得的纯粹,她正是在那些日子里见到了此生至今最温柔的眉眼,得到了最宽容的照顾和理解,她又怎么会愿意将这一份美好告诉别人?

  应归颜干脆躺下,背对着叶长煜停顿了许久,才道:“魏国虽然和蜀国早有勾结,但他们的目的从来不简单。护送蜀国使团的一路上,我们遭遇过魏国刺客不止一次的刺杀,伤就是魏国人留下的。”

  只是省略了一些事,算不上说谎。

  “魏国人。”叶长煜看着床上侧卧的身影,伸手帮应归颜将毯子往上拉了一点,“终究是为了苏扶臣才落下的伤,是不是?”

  应归颜裹紧了毯子道:“他是蜀国使臣之首,保护他是我职责所在,是为了陈国。”

  叶长煜的手轻轻按在应归颜肩头,问道:“你自己信这话吗?”

  应归颜本不想再搭理叶长煜这钻牛角尖的言辞,但她不回答就是默认,更何况叶长煜欺人太甚,她便干脆直接坐了起来,对着叶长煜扬声道:“我应归颜时至今日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皆问心无愧。不管你怎么看待我跟苏扶臣,我对他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半点逾矩。天地为证,我如果因为他做出一丝一毫对不起陈国的事,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总可以了吧?”

  一口气说了这一长串,应归颜虚得咳了起来。

  换做旁人,大约会被应归颜这一番慷慨之词震住,可叶长煜仍那样坐着,不为所动,眼看着应归颜慢慢顺了气,咳得发红的脸才看起来气色好了些,他道:“不得好死跟与孤相伴比起来,哪一种更痛苦?”

  她似是从他冷淡的眼眸里捕捉到一瞬的期待,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从发生到消失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就好像只是她一时错觉,叶长煜不是在嘲讽,而是真的在等待她给出的答案。

  应归颜不像去追究叶长煜这些令人厌烦的行为之下究竟藏了怎样的心思,她转过视线,岔开话题,道:“范涛说你悬了曹猛的尸体在尧县外头?”

  “是。”

  应归颜抓紧了身下的褥子,抿着唇,像是在做什么准备,许久后才道:“谢谢。”

  “曹猛先吊了我陈国将士的尸体挑衅,孤不过是以牙还牙。”叶长煜道,“孤说过,冠冕堂皇之词不用开口,孤也不是为了你。”

  “我代那几名将士谢你。”

  “难道不是孤让他们去送死的?”

  本也只是找个台阶下,不想叶长煜不领情,应归颜也不再客套伪装,道:“太子殿下知道就好。”

  叶长煜的目光骤然间变得冷锐,连同吐出口的话都暗有狠意,道:“孤自然知道。”

  叶长煜从来都清楚自己要什么,又应该如何做,所以即便知道自己为难了别人也并不掩饰,反而是应归颜因他过分的理智迫于无奈地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他不生歉意,只在她转过视线时多了一丝更想靠近她的欲望。

  他抬手要去触应归颜的脸,却被她果断打开。

  “我要休息了,太子殿下请回。”应归颜冷冰冰道。

  叶长煜目光落在她的右肩上,若有所思,道:“送回徽京的军报你来写,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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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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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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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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