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叶长煜忽然离开徽京,叶长臻又开始插手政务,不少人都由此开始揣测起叶龄安的用意,一时间整个陈国朝廷私下里众说纷纭,多多少少都有消息传进当事人耳中。
这日叶长臻才去给元凤仪请完安要回荣王府去,恰是在玉华殿门口和叶姝鸾不期而遇。
说来奇怪,如今徽京城中,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关系最为亲厚,但叶姝鸾却不似过去那般时常去找叶长臻,连在玉华殿碰头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叶长臻不知叶姝鸾镇日在做些什么。
恰逢今日偶遇,叶长臻唤住叶姝鸾道:“这么急匆匆地去见母后,不怕失礼?”
叶姝鸾赶忙定了定神,道:“我没着急,是荣王哥哥你走得急。”
发觉叶姝鸾神情闪烁,叶长臻再看一眼她来的方向,他疑惑道:“这晚上住母后这儿了?没从自己宫里过来?”
“啊?是,一个人在宫中实在无聊,我就干脆来找母后说话。碰巧父皇没来长明宫,我跟母后说得晚了,就干脆在她这儿住了。”叶姝鸾给叶长臻让道,道,“荣王哥哥是要走了吗?我不耽搁你了。”www.xiumb.com
叶长臻明显感觉到叶姝鸾有意避着自己,但一想这是在元凤仪的地方,他不便发作,只能暂且忍耐下疑虑,先行离开。
叶姝鸾看逃过一劫,不由输了口气,进去给元凤仪请了安,也回禀了方才去见弄雪的情况。
“伤势确实恢复得还不错,就是整个人看着都没精神。母后……”叶姝鸾往元凤仪身边坐了一些,道,“母后,我看着弄雪这行尸走肉的样子确实可怜。不然让她见一见三皇子吧?我怕再这样下去,她会撑不住的。”
“怎么不提让她见一见你荣王哥哥?”元凤仪反问道。
叶姝鸾低下头,道:“不想让母后为难,也不想让荣王哥哥难堪。父皇这会儿都没见的消气呢,若是再让因为弄雪做出冲动的事来,我……我很怕真的会出事。”
元凤仪将叶姝鸾紧紧搅在一起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握住她一只手,欣慰道:“姝鸾能这样说,证明你确实长大了,母后很高兴。”
若是从前,得到元凤仪这样的夸奖,叶姝鸾必然欣喜,可时至今日,她宁可不要这样的成长,更有些分不清元凤仪是当真在夸自己,还是以此威胁自己。
见叶姝鸾将头埋得更低,元凤仪道:“想清儒了?还在为让他去边境的时候生母后跟你父皇的气?”
提起元清儒,叶姝鸾便悲从中来,忍不住湿了眼眶,也终于抬起头去看元凤仪,道:“母后,清儒什么才能回来?西北那边眼看着真就要打起来了,我们跟魏国也一定要动手吗?”
叶长煜送回来的消息是他和应归颜正日夜兼程,即将抵达前线,只要他们一到,就代表着陈、蜀两国之间的战役正式打响。
至于跟魏国的情况,一直以来,叶龄安都没有完全对外披露过陈、魏边境真正的局势,过去处理和魏国的关系也态度颇为暧昧,但他既然派元清儒去了前线,就必然不只是过去做做样子的。
元凤仪心里知道这些,却对叶姝鸾摇头道:“前廷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你父皇进来忙得连我这儿都少来了,可想而知对此次三国战事的重视。你放心,清儒怎么说都是准驸马,你父皇不会狠心到不管他的死活的。”
一番安慰之词非但没有解除叶姝鸾的顾虑,反而引起她内心更深的担忧,只是她不敢再元凤仪面前吐露只言片语。
元凤仪对自己这个女儿何其了解,见叶姝鸾若有所思,她握住叶姝鸾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以此暗示道:“虽是边境大战,但影响深广,徽京必然也会受到牵连。这段时间你好好待在宫里,别往外头跑。否则有个损伤的,等清儒回来了,我可不好跟他交代。”
元凤仪像是说了句玩笑话,但叶姝鸾清楚这是在警告她不要有非分之想,否则不是元凤仪无法向元清儒交代,是元家没法向皇室交代。
叶姝鸾跟元凤仪越聊越烦闷,于是说不了多时便告辞退下,只是没想到待她回到自己宫中,见到的却是特意过来等自己的叶长臻。
叶姝鸾知道这次必然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去见叶长臻。
叶长臻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又是面对叶姝鸾,待屏退了周围侍者,他开门见山道:“姝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孤?”
“荣王哥哥你怎么这么想?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叶姝鸾反问道。
叶长臻却不理会她这套,道:“孤之前托你办的事,可有一丝进展?”
“这个……”叶姝鸾看似为难地犹豫了片刻,道,“虽然弄雪确实就在母后宫里,但她到底身份特殊,母后轻易不让旁人见,连消息也几乎没有透露过。”
叶长臻见叶姝鸾这副遮遮掩掩的模样,明显是心中有鬼,问道:“当真?”
“当然是真的!”叶姝鸾靠着稍稍扬声来给自己壮胆子,道,“我怎么会骗荣王哥哥呢?”
“你敢发誓吗?”叶长臻渐渐显露出咄咄相逼之态,道,“用清儒的性命发誓,你方才跟孤说的话没有一字虚言,否则……”
“这和清儒有什么关系!”叶姝鸾一时情急,直接打断了叶长臻的话,道,“真要赌咒发誓,我用自己发誓就好,清儒在边境已经福祸难测,你这样做不是往我心口上再扎一刀吗?”
叶长臻本就是想激一激叶姝鸾,此时看她恼羞成怒,他便断定叶姝鸾没有跟自己说实话,不免也生了恼意,道:“那你老老实实跟孤说,弄雪究竟怎么样了?你坦白了,孤自然不为难你。”
叶长臻如此坚决,只让叶姝鸾更担心他知道弄雪的真实情况后会鲁莽行事,于是耐下心来,好言相劝道:“荣王哥哥,眼下陈、蜀、魏三国战事一触即发,朝中臣工们想来都紧张得很,父皇为此也多有有心。我们就不要在这种时候再给父皇找不痛快了,好吗?”
叶姝鸾不提叶龄安就罢了,这会儿看她拿叶龄安做挡箭牌,叶长臻压制了半个多月的怒火到底还是忍不住爆发了,一时间也顾不上叶姝鸾与自己的关系,他只怒道:“孤不过是想探一探弄雪的情况,凭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凡不是父皇和皇兄从中作梗,孤和弄雪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叶姝鸾第一次见叶长臻发这样大的火,印象中那个开朗和善的兄长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她一时间难以接受,惊吓着后退了一步,道:“荣王哥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为了一个外人,你这样吼我?你以前不是最疼我的吗?”
叶长臻也是事到如今才了解,自己原没有他以为的那样沉得住气,过去那般好脾气,不过是因为一直过得顺遂平静,有叶长煜在前头帮他挡住了来自叶龄安的压力,而真正的他在遇到自己无法破解的局面时,是会暴怒和失控的。
叶姝鸾带着惊愕的反应让叶长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缓过了前一刻的怒意,带着歉意对叶姝鸾道:“对不起姝鸾,孤不是有意要吓你。孤只是太担心弄雪的情况,而你是现在孤唯一能想到的帮手。你就看在孤过去疼你的份上,帮孤这个忙,好吗?”
叶姝鸾却摇头道:“荣王哥哥,我……我觉得你放弃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叶长臻瞬间紧张万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叶姝鸾的手臂,问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放弃?是不是弄雪出事了?你快说,快说!”
叶姝鸾被叶长臻抓得手臂发疼想要挣脱,但叶长臻的力气太大,她的挣扎无济于事,加之叶长臻的反应越来越激动,她当真难以接受这样的叶长臻,情绪渐渐崩溃。
叶姝鸾哽咽道:“荣王哥哥,你先放开我,你放开我。”
叶姝鸾的逃避落在叶长臻眼里等同于来自弄雪的噩耗,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可能,继续逼问叶姝鸾道:“你跟孤实话实说,弄雪到底怎么样了?她究竟怎么了!”
叶姝鸾被吓得六神无主,拼命摇着头,任由发间的步摇砸在自己脸上,哭求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再问了。”
“是不是父皇和母后逼你,不让你告诉孤?”叶长臻一厢情愿地这样认为,拽起叶姝鸾便要出门,道,“你跟孤去找母后,我们把话说清楚。”
叶姝鸾用尽了力气阻止叶长臻,继续哭着请求他道:“荣王哥哥,求求你不要这样。这样去见母后,你以后怎么办?”
“孤管不了那么多。”叶长臻眼看着就要将弄雪拖出门口。
“我说……我说……”弄雪妥协道,满脸尽是泪痕,仍在安抚叶长臻的情绪,道,“荣王哥哥,我们坐下说,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不要去见母后,不要见父皇,我不想你有事。”
看叶姝鸾如此,叶长臻才放下即将打开房门的手,但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拽着叶姝鸾,道:“不能骗孤。”
叶姝鸾点头,道:“我绝对不骗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能冲动。”
叶姝鸾拉住叶长臻的衣袖,目光恳切地看着他,道:“你答应我。”
叶长臻盯着叶姝鸾看了一会儿,眉头蹙紧,道:“好,孤答应你。”
叶姝鸾定了定神才道:“弄雪曾经让我转告你,忘了她。她现在一心记挂在三皇子和蜀国的事上,她不想再跟你有牵连。”
“你说什么?”叶长臻难以置信道。
与此同时,从叶长臻眼底迸射出的寒光让叶姝鸾心头一凛,她忽然之间连气都不敢出,直到叶长臻神情有所缓和,她才继续道:“我本来以为,时间长了,你慢慢就会忘记弄雪,现在跟你说这些,反而会激怒你,所以才没有说的。而且……”
“而且什么?”叶长臻的声音都冷了下来。
叶姝鸾抓着叶长臻的衣袖的手不只有自主地搓了起来,忧虑更重,不敢回应叶长臻此刻的注视,道:“而且我后来又去看过她两三次,她没有一次主动提起过你,每次都只是讯问三皇子的情况。荣王哥哥,我看弄雪是真的不想再继续了,你……你不妨跟她一样,不要再陷在这段感情里。你看,现在太子哥哥不在徽京,朝中需要你的地方不少,你专心办公不好吗?”
叶姝鸾的声音越来越轻,只因叶长臻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冷,而她说到最后,已连叶长臻的衣袖都不触碰,收回了手,藏去身后,低着头的样子像极了做错事一般。
叶长臻看叶姝鸾如此,猜她不敢说谎,于是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转身便要离去。
叶姝鸾忙拦在叶长臻面前,担心道:“荣王哥哥,你可不能再因为弄雪冒犯父皇了。”
叶长臻神色冷冽,看着叶姝鸾道:“孤知道。”
“当真?”见叶长臻这会儿镇静的表现,叶姝鸾又欣喜却又心存顾虑,道,“你真的不会去找父皇和母后?”
“不会。”叶长臻此刻落在叶姝鸾身上的目光已温和了不少,道“孤知道你出于担心才做此隐瞒,孤不怪你。既然知道了弄雪的意思,孤这就回府去了。”
叶姝鸾唯恐再有差池,不由拉住叶长臻道:“荣王哥哥,你确实想通了吗?真的没事吗?”
叶长臻淡淡一笑,道:“没事了,不用担心。”
叶长臻轻轻拍了拍叶姝鸾的肩,将手从叶姝鸾掌中抽了回来,提步离去。
走出叶姝鸾视线的那一刻,原本淡漠的少年荣王脸上立即变了神色,抿紧的嘴角满是坚决,已然在叶姝鸾不知情的时候做出了某个决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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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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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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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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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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