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视频还没开始录,裴嘉康先来到柳飘飘的办公室,说起了闲话:“你那无人机看着还不错的样子,买着玩的吗?”
“装备啊,怎么是买着玩的呢!”柳飘飘说,“我的粉丝大部分都是女性,拍视频要唯美,要传达生活方式,有时候就会用到航拍,有个无人机方便多了。”
“我喜欢徒步,之前也曾想买个无人机,航拍点照片什么的。查了下价格,觉得一年用不到几次,不划算,就没买。你无人机不用的时候借我玩玩?”裴嘉康说。
“拿去玩吧,最近也都没怎么用。”柳飘飘说。
“谢了。”裴嘉康开始说正事:“系列视频的脚本发给你,我就过来了,有什么想法吗?”
柳飘飘把批注过的打印纸拿给他看,提了些小细节上的修改,又夸了他几句,基本就定稿了。
裴嘉康准备去拍摄间,柳飘飘叫住他,说:“我发现你做事情真的很认真哎,做了就一定要做好,这是特别好的品质。”
“夸我的话一定要一次性说完吗?留着下次见面再说不好吗?”裴嘉康开起了玩笑。
柳飘飘笑,说:“既然那么认真,就是想要做好了。要不要考虑新视频全平台发布,趁热度做点宣传,把阅读量做到最大化?”
裴嘉康问:“是每个平台都注册一个号,新视频每个平台都发吗?”
柳飘飘说:“营销号一般是这样做的。但你不一样,你主要目的是为了科普,每个平台都发,就没有侧重点了。”
裴嘉康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柳飘飘说:“你现在微博粉丝最多,就专注于微博视频吧!其他平台的发布,用短视频剪辑的方式,只剪金句出来就好了。我再找点水军帮你推一推。”琇書蛧
裴嘉康很诧异:“水军?有必要这样做么?”
“我觉得是有的。”柳飘飘说,“我们工作室运营这一块,主要是shirley在抓,燕子给她打配合。我要不先让她做个方案出来吧!”
“这样做营销,要花很多钱吗?”裴嘉康问。
“水军我们工作室有,资源置换不需要花钱,欠了别的大v人情下次还上就好了。其他一些小钱,花花也没什么的。”柳飘飘说。
“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裴嘉康并不喜欢随便欠人情,柳飘飘这样不遗余力帮他,他总觉得有些不妥。
“我这人跟你一样,做事就想做到最好,做不到最好宁可不做。”柳飘飘说。
——其实主要还是看他有才,想跟他深度捆绑,方便建立合作关系,一起搞钱。齐因跳海事件过去了,柳飘飘想跟裴嘉康合作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这些事情要不先不做吧,我不想做成营销号。”裴嘉康说。
柳飘飘沉吟着点了点头,说:“也可以。”
有些操之过急了,柳飘飘有点后悔。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柳飘飘假装不知道引起裴嘉康警觉了,转移话题:“对了,你了不了解什么是私域推广?”
“不了解。”裴嘉康说。
“你微/信有多少粉丝?”柳飘飘问。
“老师、学生、同事、来访者,亲朋好友加起来,不到一千人吧。”裴嘉康说。
柳飘飘说:“私域推广,是社群、朋友圈、微/信群推广。拿朋友圈来说,朋友圈好友上限是五千,多加一些忠实粉丝,新内容出来了,朋友圈转发一下,忠实粉丝可能就会转发到他们的朋友圈,这样扩散下去,阅读量就起来了。”
“我可以转到我自己的朋友圈,但刻意推广,我可能做不到。”裴嘉康说。
明显的知识分子,让他敞开脸去做推广,确实不合适。
柳飘飘点点头,说:“那就慢慢来吧!”
裴嘉康不是柳飘飘能控制的人,只能徐徐图之。至于结果如何,就,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怎么说,先让他欠自己个人情,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是系列视频,那天拍到很晚。好在,拍一天能用好几期,只用等着王浩那边做好后期就行了。
刚好那天晚上,柳飘飘也在加班。收工之后,两人一起回去。
柳飘飘没开自己的车,坐在了裴嘉康的车上。工作了一天,柳飘飘有点累,就没说话。裴嘉康开着车,觉得就这样沉默着似乎不太好,没话找话问:“你为什么要叫柳飘飘这个名字?”
“周星驰和张柏芝主演的《喜剧之王》你看过吗?”柳飘飘问。
“看过啊!我本来还想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张柏芝演的柳飘飘,才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裴嘉康说。
“我只喜欢周星驰说的那几个字。”柳飘飘嘴角噙着一丝笑说。
“我养你啊!”裴嘉康说。
柳飘飘吃惊地看着裴嘉康。
“我在说台词。”裴嘉康说,“很奇怪,你一个做老板的人,会被‘我养你啊’这样的台词打动。”
“我的理想生活就是不用干活,有人养我。”柳飘飘说。
轮到裴嘉康吃惊了。
柳飘飘解释说:“很奇怪吗?我一个很有才华的,做到行业顶尖的朋友,还想做一个花瓶呢!”
“是没什么就想要什么吗?”裴嘉康打趣问。
“你可真会聊天儿。”柳飘飘翻了个白眼。
裴嘉康笑着转移了话题,说:“你本名挺好听的。”
“是吧!”柳飘飘说。
“杜朝颜,多好听啊!”裴嘉康说。
“牵牛花的另一个名字叫朝颜。”柳飘飘说,“我小时候绰号叫牵牛,也有人叫我大牛。”
裴嘉康笑:“那些人怎么那么不解风情啊!”
柳飘飘抿嘴笑,她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裴嘉康看出来她不想再说,也就不再多说了。好在家很快就到了,下了车,柳飘飘跟裴嘉康说了再见,便上楼了。
这次拍摄之后,短时间之内,裴嘉康不用频繁朝柳飘飘工作室跑了。柳飘飘把无人机拿给了裴嘉康,又在裴嘉康家里吃了顿饭。之后基本就很少见面了,但微/信上,几乎每天都会聊聊天。大部分时候是柳飘飘先开口,说下视频号的事情,偶尔裴嘉康也会主动说话,说下自己这边的想法。聊工作为主,偶尔会扯点闲篇,抛个梗,吐槽一下物业啊工作啊什么的。两人都很会聊天,相处还算愉快。
在处理齐因事件时,虽然柳飘飘的处理方式“犯了点儿错误”,引起了部分网友的质疑,但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在经过剧烈涨粉掉粉之后,几个号就进入平稳期了。粉丝波动稳定下来,阅读量稳定下来,主动找来的广告商的数量,也都稳定了下来。柳飘飘当然没有再涨广告报价,她这时候,最操心的是固粉:齐因跳海事件的视频,吸引来大/波粉丝。只靠“人美心善”的人设,是没办法把他们长久留住的。还是得更有吸引力、更有说服力的内容,才能让他们变成忠粉。这对于每个新媒体博主来说都很难,却不得不想方设法去做。柳飘飘很快放下了暂时不能跟裴嘉康合作的遗憾心思,专心投入地抓几个号的内容,可以说是相当忙碌了。
裴嘉康这边也很忙。之所以一次录完好几期视频,其他工作也逐一安排好,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要离开这个城市几天,他需要去解掉心中的疑惑。
这个疑惑,是关于他妈妈的。
裴嘉康很想知道,母亲的死,跟自己,或者说,跟裴父有没有关系。
他回了老家。
裴父和阿姨住在后来买的新房子里。因为裴嘉康要回来,阿姨提前买了很多菜。
父子俩并不亲密,阿姨这个“外人”,对裴嘉康的态度反而要热情地多。裴嘉康没心情跟她寒暄,只说有些话想跟裴父单独谈,阿姨便借口忘记买鱼,再次出门了。
虽并不亲密,但这些年,因为相处得少,倒也相安无事。裴父只是没料到裴嘉康会这么郑重地想要跟他谈谈,后妻离开之后,他很严肃地坐了下来。
很快进入正题。
裴嘉康说:“我这几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总觉得妈妈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裴父沉默了片刻,说:“虽然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但交警当时不是给我们看了监控视频吗?是车祸。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
“我知道,那个大车司机疲劳驾驶,才导致了意外。”裴嘉康说,“我这些年总是在想她,我觉得,她活着的那些年,并不快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得了抑郁症。”
裴父依然沉默。
裴嘉康说:“她的抑郁症,跟我有很大的关系。我那时候只有十几岁,脾气特别坏,总动不动吼她,嫌她啰嗦,嫌她什么都不懂,嫌她品味不好,怪她对我要求太高……”
“你那时候正处于青春期,比较叛逆。”裴父说,“你妈妈经历了很多事,她不会在意这个的。”
“但是我会自责。”裴嘉康说,“她走的那些年,我总梦见她。我特别后悔,如果那时候时候,我对她好一点就好了。”
“你那时候还是个孩子。”裴父说,“我们谁都没有料到,她会走得那么突然。”
“但你当时不是个孩子啊!”裴嘉康说。
裴父大约没料到裴嘉康说完自己之后,会突然把话题扯的他头上——就像,前面自我批评的话,都是自我铺垫似的。
裴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没有说话。
裴嘉康说:“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我其实是记得的。”
裴父看出来了,裴嘉康这次回来,就是来找茬的。索性抱着胳膊,皱着眉头,靠在沙发上,安静地听他说,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话来。
裴嘉康说:“她是古筝老师,为什么辞职不做了?小时候不是奶奶跟她一起带我吗?奶奶后来为什么回老家了?您还有印象吗?”
“她们处不来。”裴父说。
“她的手变形了。”裴嘉康说,“那时候条件差,衣服鞋子床单窗帘全部都要手洗。做饭用煤炉,大米要自己买了扛回家。她是古筝老师,手指的灵活性很重要。她为了照顾我,为了照顾家庭,整日劳作,手部关节变形了。”
裴父没说话。
裴嘉康说:“您那时候总出差,常年不在家。奶奶觉得她娇气,觉得她就是不想做家务,故意找借口,处处给她使绊子。她为了我,咬着牙硬撑。弹古筝的手啊,冬天生冻疮,夏天疼痛难耐,她能不辞职么?”
“女人结了婚,总是要为了家庭牺牲的,她那份工作本身就做不长久。”裴父说。
“您感念她的牺牲了吗?”裴嘉康说,“那些年,你们总吵架,你大男子主义,总说女人应该怎样怎样,您没想过,她已经被逼到死胡同了吗?”
裴父沉默了会儿,说:“你这次回来,是想跟我吵架吗?”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裴嘉康说,“我还有个问题想问您——”
“你说,你说,一次性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裴父是真的被气着了。
“您爱我吗?”裴嘉康说,“我不是说后来,逐渐长大,知道了很多事情的我。而是说小时候,智商可能还不如一只小狗时的我。您爱过小时候的我吗?”
裴父愣住了,恼羞成怒:“有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你今天真是找事来的吧!”
“一个人爱不爱另外一个人,还是能感觉到的。”裴嘉康站起来,说,“拜您所赐,我大学的时候选择的专业是心理学,只是想搞清楚,我为什么经常会那么恶劣,做出那么多伤害人的事情。拜您所赐,我想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接那么多家庭关系类的案子。一切都是拜您所赐,我所有的心理问题,都是百年所赐。”
裴嘉康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待,起身离开,回到了小时候曾经住过的老房子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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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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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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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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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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