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川。”
天完全亮了,窗外开始有嘈嘈切切的声音响起。
宋芙看着蒋邵川,迟疑地问,“可不可以抱一下。”
蒋邵川没说什么,走到她身边坐下,张开了手。
宋芙侧身拥抱上去,双臂扣紧蒋邵川的背部,把半张脸埋进蒋邵川的肩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需要蒋邵川的气息,给她补足一些力量。
蒋邵川轻轻地拍着宋芙,在这个紧紧的拥抱里,感觉到自己似乎哽咽了。
他知道他此刻拥抱着的人,有一部分是阿宋。莉莉身上有一点点阿宋的影子,阿宋的灵魂与莉莉产生奇妙的共振,此刻就在宋芙的躯壳里抖动。
而余川也在这里,他牵引着蒋邵川的手,带他安抚阿宋的悲伤。
刹那之间,蒋邵川对余川和阿宋之间的关系有了一层新的理解。
为什么上一次,当他跟余川说,“其实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你从来没有遇见过她,是不是反而对你好一些”的时候,余川会摇头离去,因为不仅仅是余川把阿宋当作救赎,某种程度,阿宋也是那样依赖着余川的,而余川深知这一点,他也愿意当阿宋的神。
“对不起,”宋芙闷闷的声音从蒋邵川的颈窝处传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她停顿了一下,再次重复,“我。”仍然没有说出什么来。
“没有关系。”蒋邵川轻声阻止了她的纠结。
宋芙就安心地沉默了,也不再试图为自己需要拥抱的这个行为找什么理由。
很久之后,宋芙放开了蒋邵川。蒋邵川冲她笑了一下,说,“没事了,那我去洗澡了。”
他们轮流去洗手间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各自上床准备补眠。
在蒋邵川快要睡着的时候,宋芙忽然又说话了。他问蒋邵川,“以前叶楚楚的爸爸,身体真的很差吗?”
“啊?”蒋邵川一下子不困了,扭头看着隔壁床的宋芙,“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芙说,“就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其实除了阿宋的影响,莉莉为真正的莉莉的死亡内疚自责,至泣不成声的样子也一直在她脑海里逡巡不去。
她没有经过类似的事情,但以他局外人的立场看,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莉莉会痛苦成那个样子。
她并没有直接造成真正的莉莉的死亡,如果说罪魁祸首,那毫无疑问是那个黑诊所里的医生才对。
紧接着宋芙想起了蒋邵川。
那时候蒋邵川反复跟她强调,叶伯伯的身体不好,他不想让叶楚楚闹,刺激到叶伯伯,那很可能会让那个老人直接就进了医院。
以前的宋芙对这种说法并不是很信服,现在想想莉莉,忽然又觉得也许这中间有需要她去理解的地方。
蒋邵川说,“反正六年前那会儿,身体状况是真的已经很不好啦,医生都说能多活一年是一年,让家里人尽量不要去刺激他了,后来有没有好转过我也不知道。”说到这里,蒋邵川的声音黯淡,“但是这次过年回家听我姐说,叶伯伯已经走了。”
宋芙一惊,赶紧说,“对不起!”
“没事啦,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乍一听我姐说,一下子还挺难接受的。”
“你和他,感情真的特别好吗?”
“嗯,叶伯伯是个特别好的长辈,我很尊敬他,也很喜欢他。除了我爸,生活在我身边,我最亲近的长辈应该就数他了吧。不过你怎么了,突然提这个?”
“也没什么。”本来宋芙不想说,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他们两个现在心态也不一样了,就没瞒着,把那时候两人吵架的一些事情简短地说了一下。
蒋邵川第一次听这些事,激动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所以我们那时候总是因为楚楚吵架?”
宋芙觉得他这样有点好笑,说,“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蒋邵川坐着纳闷地挠了挠头,又慢慢躺回去,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似乎陷入某些回忆,好半天,莫名地长叹了口气。
他说,“唉,楚楚性格确实挺难搞的,她叛逆期的时候,是真的把叶伯伯气得进了医院的,就,救护车来拉,进急救室,还差点没救过来的那种。”
想起这些他也很无奈,转头对宋芙说,“她脾气一上来就控制不了自己,咋说,可能确实还是太自我了吧,别说我,叶阿姨都经常对她没辙。”
宋芙没说话,蒋邵川就在后头补了一句,“我不是在给那时候我做的事情解释啊,就是,是吧,反正现在的我没经历过,也很难讲。”
蒋邵川心情也挺复杂挺微妙的,他没想到分手之后叶楚楚闹了那么久,也没想到他和宋芙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吵架。
但听宋芙这么一说,他又觉得特别合理。站在宋芙的角度想想,不爽简直太正常了。
“对不起啊宋芙,”蒋邵川说,“你当时受累了。”
“没,”宋芙说,“我也有问题。”
可能对于人来说,这个世界的人情还是太复杂了吧,以至于有些事情,无论放到哪一个阶段,都很难有最优解。
古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这种分手多年,两人平静地聊起往事,其中一个还失忆失得懵懵懂懂的感觉还是很奇妙的。
“不过,”蒋邵川忽然说,“楚楚已经结婚了,现在孩子都有了。”
宋芙听了特别诧异,“她?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蒋邵川笑了,“你不知道啊。”xiumb.com
宋芙摇头,“没打听过。”
她当年逃避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在分手之后去打听叶楚楚和蒋邵川的事情。
要不是蒋邵川突然出事,她一直还以为他们俩过上了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生活。
蒋邵川说,“所以就很奇怪啊,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然后回去跟她复合啊。她这也没跟我在一起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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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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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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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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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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