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身边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路过。
她们也只有一把伞,穿着单薄,路过时其中一个紧紧抱着另一个人的胳膊,身体也和另一个人贴得很紧,似乎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取暖。
两人一直看着她们缩在一起行走的身影,直到她们走远了,蒋邵川才学着刚才那女孩儿的样子,微微蜷起来一点,抱紧了宋芙的胳膊。
而宋芙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在他抱过来之前,就把胳膊抬起了一点点,留出和身体的一条缝隙,供蒋邵川搭手。
“阿宋姐姐,”蒋邵川闭着眼睛吱哇乱喊,“走快一点,人家要冷死啦~”
宋芙被他逗笑了,“哪有你那么夸张。”
蒋邵川其实没认真演,也有一部分玩笑的意味在里面。
听到宋芙这么说,他也没出戏,继续夸张着,“走快一点嘛,快点快点。”
他勾着宋芙的胳膊加速往前走,把宋芙也带得加速,最后两人一起小碎步式地跑起来,就像刚才那两个穿着裙子,相互依偎着在雨里奔跑的女孩儿一样。
跑着跑着,有一阵大风卷过来,宋芙撑着的折叠伞不敌风力,伞骨整个卷起,变成一个向上拢起的碗状,雨稀里哗啦地往他们身上落。
宋芙慌忙停下来,把伞骨往下折。
旁边一家不知道卖什么的小店,摆着个大音响,正放一首嘶吼的歌:“现在我!有些倦了!倦得像一朵被风折断的野花!”
蒋邵川忽然扶住宋芙的肩膀哈哈大笑。
大风不止,宋芙刚把这边的伞骨折下来,那边的又翘起,索性就把伞一收,再重新撑开,这次压下来一点,伞面向着风来的风向,保证伞骨不会再被吹翻。
蒋邵川还在笑。
宋芙任他扶着,一脸莫名,又有点无奈地问,“你又笑什么?”
蒋邵川说,“哈哈哈你不觉得刚才的歌特应景吗?‘像一朵被风折断的野花’!”
后面那句歌词他是唱出来的,试图和原歌手一样唱得嘶吼,结果只是高分贝版的跑调。
宋芙没懂他的笑点,但被他唱笑了。
蒋邵川看她笑了,又忍不住开始笑,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在伞面的遮挡下,他们笑得像两个傻子。
风忽然换了个方向,原本伞面像个盾牌挡着迎面的风,这下变成顺着风的风筝。
宋芙在笑,手上没用多少力气,伞柄一不留神就脱了手。
蒋邵川“嗷”地一声,立刻就拔腿去追,宋芙也跟了上去。
县城里,寒冷的夜晚是如此冷清,路上零星几个行人,只看见两个人追着什么跑过去,回头一看,原来还有一把撑开的黑色在风中飞。
可跑了一小段路,宋芙停下来了。
她看着蒋邵川奔跑的背影,忽然有一种时间紊乱的错觉。
这条路这么长,让她一跑,就跑回了六年之前。
那是一个落日熔金的傍晚。
他们还是最初的他们,没有那么多难以厘清的纠葛,没有那么多要赶的行程,他们很相爱,他们也很自由。
闲暇之余,他们骑上两台自行车,使劲地踩着脚踏板,暖风拂过他们的脸,他们的头发,他们的身体,他们能和落日拥抱。
蒋邵川像个顽劣的少年,骑那么快,还大胆地放掉车把手,张开双手,转头对她炫耀:宋芙,你看我厉不厉害?
宋芙慢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让他别皮,当心摔倒。
骑到终点的时候,蒋邵川刹车,双腿往地上一撑:宋芙——
“快过来啊。”前面蒋邵川已经把伞追到了,转头对宋芙喊。
你快点儿!六年前的蒋邵川也在落日的余晖中对宋芙招手。
宋芙加速骑车,在靠近蒋邵川时放慢速度,握住了蒋邵川的手。
宋芙跑向蒋邵川,蒋邵川也迎面朝她走,把她拉到了伞下。ωωω.χΙυΜЬ.Cǒm
你好慢啊,六年前的蒋邵川说,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怎么那么慢啊,”打着伞的蒋邵川说,“本来感冒就没好,还干站着淋雨。”
宋芙看着他,有一种要拥抱他的冲动。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只是忽然,有一种感觉不讲道理地在她的脑海里出现:蒋邵川就是蒋邵川。
蒋邵川也许,从来没有变过。
回到宾馆楼下的小巷时已经很晚了。
他们追了次伞,淋了会儿雨,吹了点风,回程路上一个接一个打喷嚏。
蒋邵川拉着宋芙又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些药,说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天的小巷格外热闹,他们还没有走近,远远地就看见巷口围了一圈人。
这时,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里头传来,间或夹杂着女人痛苦的闷哼,宋芙和蒋邵川对视一眼,赶紧一起往人群中挤。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但巷子里的水泥路依旧湿漉漉的,混杂着浅水坑和泥沙,显得很脏。
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就躺在这样脏兮兮的地上,身上穿得很少,几乎就只是内衣,外加一件半透明的外套,男人踢她一脚,她在地上滚半圈,就连最后那点可有可无的遮挡都散开。
在一旁缩着的另外几个女人应该是她一起的姊妹,她们神情犹豫,看起来是想帮又不敢。
而围观的那些人默契地不往里走,就挤在巷子口,小声地议论。
有人说会不会出事啊,要不要上去帮个忙,有人说做这种生意的能是什么好人,我看被打了都是自找的,还有人在评价她的身材,说这种身材也好意思出来,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上前制止。
蒋邵川看清里面的情况,什么也没想,拨开人群就冲了上去,用力地把正在施暴的男人推开。
他迅速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把那女人扶了起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那男人一身酒气,是个醉鬼,被蒋邵川猝不及防推了个跄踉,大吼一声“哪个狗日的敢推老子”,然后挥起拳头要打蒋邵川。
这一拳头没什么章法,力量却是不小。蒋邵川正要躲,就见身后飞来一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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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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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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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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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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