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奇将他们送到驿站门口,一路上犹犹豫豫,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临了要走才硬着头皮地问了一句,“那个……容王殿下,不知咱们的赈灾银两何时能发放下来?”
生怕惹得容王不悦,刘书奇又急忙将妥安县现下的拮据情况和他说明。
得知这些四两银子一石的粮食都是他自掏腰包买来的,宁淮苏不由得对这个刘县令高看了一眼,看来,懦弱之下,他还是颇有责任心的。
宁淮苏道:“赈灾银两由四皇子护送,待本王见了他,让其尽快拨放下去。”
“多谢,多谢容王殿下!”刘书奇感激不尽。
——
燕然洗漱结束之后,换了一套干净的里衣,见宁淮苏站在窗下望着月色,面色仍旧低沉。
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灵乐府的事情让你感到很棘手吗?”
宁淮苏低头扣住腰间的手,轻声说:“我只是在想,明日你这一走,却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他转过身来,轻轻摸着燕然的脸颊,“让我送你吧,将你平安送回郦国王宫,不然我不放心。”
原来他是在想她,燕然抿唇一笑,“有柯力保护,路上肯定无碍,你若是因为舍不得我而耽误了正事,这可不是容王该做的事情。”
这驼坪洲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乱,灵乐府在当地肆意妄为,如同吸血的蛭虫,若不将其拔掉,将会成为治理水灾的最大障碍。
而宁如意也在此处,八成正在筹谋如何揪他的小辫子,此时此刻,他是不能出半分差错的。
“你舍得我吗?”他眼底藏着深情,“我舍不得你。”
“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我们约定,若是你先处理完此间事宜,你就先来找我。若是我的病好了,我就先去找你,怎么样?”
宁淮苏只恨自己分身乏术,半天才叹息了一声,“我会尽快将他们都解决掉。”
“那一言为定,时候不早了,明日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去处理,我们先睡觉吧。”
宁淮苏看了一眼床下,没有被褥,他问:“我今夜睡哪?”
燕然唇角微勾,拉着他的手朝床榻走去,“你乖乖的,我让你抱。”
宁淮苏顿时笑了出来,“好!”
——琇書蛧
与此同时,妥安县发生的事情,快速地传到了灵乐府三家元首的耳中。
头领们深夜紧急召聚,打算商讨此间事宜。可温、李两家人等了大半夜,天都要亮了,周家的家主却迟迟未到。
最后干脆派了一个下人过来,说家主病了,实在来不了!
这就完了?
李天睿气得一拳将桌子砸得粉碎,“他周炳坤一个被妾室骑在脖子上的孬货,我们把他当兄弟,拉着他发家致富,他妈的当我们是什么?
就凭他找回来的那个大女儿,叫什么绣?长得和他一样丑,年纪也一大把,还妄想将她嫁给四皇子?那皇庭里出来的,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能看上他的女儿?不过是想利用他的权宜之计罢了,还傻得相信朝廷就是他的靠山!这个蠢货,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温浪抖了抖身上迸溅的木头碎屑,冷笑一声,“明日被处决的是你我两家的人,周家自然不急,不过他以为自己还能置身事外吗?灵乐府三家才是一个整体,朝廷真要动我们,他也跑不掉。”
温浪微微眯着眼,“这个容王,来者不善呐。没有直接到主城落脚,而是突然跑去了一个不起眼的妥安县,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看来他这是想收集证据,好拉我们下水……”
李天睿皱眉道:“温老哥在朝中人脉广,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有什么好办法解除眼下的危机?”
温浪道:“朝廷若要针对你,你就算老实本分地做生意,也会被挑毛拣刺。灵乐府现在不过是一块挡路石,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沿海漕运这一块。”
李天睿一听又忍不住爆了一堆脏话,一张粗糙老脸被怒气冲得黑红,活像那关二爷从画像上跳下来似的。
“狗娘养的,这群王八羔子,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想抢了老子吃饭的碗,做他娘的白日梦!”
“他们不是想赈灾吗?解百姓之难,那老子偏偏就不让他们如愿,用不了多久,无论是四皇子还是容王,皇帝就对他们失去了信任,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皇帝亲自来了,老子也要让他盘着!”
温浪听惯了李天睿说大话,脸上颇为平静,没什么波澜。吹牛归吹牛,要想保住灵乐府,还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温浪心下一动,“我倒是有个主意,成则一步登天,败则人头落地,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拼这一把。”
“有何不敢!”李天睿站了起来,“咱俩都没儿子,后继无人,不过这一条老命,拼就是了,温老哥但说无妨。”
温浪嘴角一抽,心中的怒气就升了起来。
他不是没儿子,只不过他的儿子在几年前出去求医的路上遭遇伏击,下落不明。
至于是谁动的手……李家与周家都有嫌疑,待他查清,必要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李天睿一看温浪的脸色不善,才反应过来自己戳了人家的痛处,忙赔了句不是。
正事当前,温浪也没和他计较。对李天睿招招手,附耳低语几句。
李天睿闻言眼睛越瞪越大,继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
妥安县和泗水城是天虞与郦国的交界处的两座城池,相隔不过一条河。
不过如今涨水,陆地也被没过了大半,但泗水城胜在地势高一些,暂时并未被洪水波及,从受灾城镇引渡过去的大半灾民也都在泗水城内暂居。
宁淮苏之所以在妥安县暂停一夜,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就近送燕然回郦国。
翌日,燕然早早就收拾妥当。
她醒来的时候宁淮苏的衣物还在,不过人却不在屋中,门口的侍卫说,天没亮他就和魏峥等人出去了。
大概是去处理灵乐府的事情。
燕然等了一会,闲来无事帮宁淮苏重新叠整了衣物,摸出那块变了色泽的金香暖玉,燕然不由得抿唇一笑。
这玉只有长时间佩戴在身上才会变成这样,当时他还不承认,可见,其实在宁淮苏的心底,自己早有了一席位置,只是他藏得太深,自己当时并未发现。
燕然不喜欢离别的场面,她怕自己会情绪失控,与其给他留下哭哭唧唧的柔弱模样,不如潇洒地转身。
燕然将提前写好的纸条放在他的包袱上,深吸一口气,拎起自己的家当就出门去了。
柯力带人已经等候多时,“小殿下,真的不用和容王知会一声吗?”
燕然摇头,“走吧。”
一行人来到渡口,结果就看到那一袭红底黑袍的男人站在岸边。
晨光照在水面上,一片金光粼粼,他听到声音回头,俊美的面容浮现温柔的笑意,“阿然,我来送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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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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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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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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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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