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严寒,北风里刮着细碎的小雪。
燕然的手常年的冰冷,出门前碧玺特意给她怀里塞了个汤婆子,让她捧着能暖一些。
穿着个毛茸茸的白狐皮大氅,在一片冰白的世界中,她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谭绍落后了燕然半步,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皆是暖意。
两人冒着风雪早早到了太行宫,结果却扑了个空。
守门的一个太监告诉她,天没亮七皇子就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燕然立即想到了宁无恙,自从那次和太后求赐婚,被宁无恙反对之后,两人发生了点争执,已经有许久没见过。
宁无恙倒是主动来找她两次,但燕然一想到他早就知道自己女儿身的秘密,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索性就避着。
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谭绍帮她拂去肩头上的浮雪,看了一眼她眼底因为没睡好浮现的青色,关心道:“雪越下越大,先进去等着吧,别着凉了。”
燕然迟疑了一瞬,“我们还是去一趟长吉宫吧。”
——
宁淮苏陪着徐太后用过早膳后,胡子花白的张御医便奉命前来长吉宫,为宁淮苏诊了脉。
结果张御医全程眉头拧成了川字,一脸的凝重神色。
有句老话,不怕大夫笑嘻嘻,就怕大夫眉眼低。
一看老御医这神情,任谁心底都明白怎么回事。
张御医也不好将话说的太直白,最终只留了一句“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潜在的意思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徐太后让九姑送走了张御医,叹了口气,“你还年轻,身体康健能力强,只要好生修养。用药滋补着,一定不会有大碍的。”
“皇祖母不必安慰孙儿,孙儿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半生看遍了人间百态,享过尊荣,也受过劳苦,没有白来世上一遭。”
“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在皇祖母膝下尽孝,孙儿已经知足。”宁淮苏轻轻一笑,仿佛已将生死看淡。
听他这么说,徐太后的心底突然难受起来,“胡说八道,哀家只需你保重身体,好好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尽孝!”
“那孙儿尽量。”宁淮苏苦笑。
祖孙两个又聊了一会,下人突然来禀,说英国公府的夏小姐前来给太后请安。
“让她进来。”
徐太后脸上露出笑容,拍了拍宁淮苏的手,“你如今也不小了,其他皇子已经儿女双全,偏你孤身一人至今,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皇祖母帮你择选了个好姑娘,你见一见。”
宁淮苏微微一怔,英国公曾是他为太子之时的近臣,一心辅佐于他,即便他被贬之后,仍有不少老臣以英国公为首,在朝中为他发声,可谓是忠心不二。
至于英国公家的女眷,英国公已经年过半百,膝下儿女皆已成家,那就只有孙女辈分的了。
若他没记错,英国公应该有两个孙女,嫡女和他年纪相差无几,嫡次女应该尚未及笄。
宁淮苏没想到太后会擅自做主他的婚事,立即拒绝,“祖母,孙儿的身体刚刚御医诊断过,您也是知道内情的,怎可坑害了人家好姑娘?”
“你激动什么,你的情况夏家是知道的,人家姑娘也是自愿的,哀家可没有逼迫人的习性。”
徐太后仍旧笑着,“这孩子哀家见过几次,非常的懂事,长得也喜庆。哀家帮你和寺里的师父合过八字,很是般配,没准娶了夏家的丫头,你这病就好了。”
冲喜?
宁淮苏皱眉,正想说话,不过婢女已经领着一个身穿粉色披风的少女进来。
少女身材娇小,容貌秀丽,通体粉色的打扮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的娇嫩又可爱。肩头上还落着一层薄雪,立即给太后和宁淮苏跪拜见礼。
“英国公府嫡次女夏芸岚,见过太后娘娘。”
说着她抬起头,不知是被寒风吹得,还是有些害羞,脸颊染着红晕,声音灵动,“见过淮苏哥哥。”
徐太后看了一眼宁淮苏的神情,笑的合不拢嘴,朝粉衣小姑娘招手,“云岚快来,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又长高了不少。”www.xiumb.com
夏芸岚被丫鬟扶起来,有些尴尬的笑了。
她个子矮小,马上十五岁了却勉强才到一米五,比她的长姐更是矮了大半个头。为此她总会自卑,而徐太后每次见到她还都拿身高来夸奖人。
若非老太太脸上笑的真诚,她都怀疑这是在反讽。
接下来由徐太后在中间牵线搭桥,制造话题聊了一会。多数时候是徐太后和反夏芸岚在聊,话题偶尔问到宁淮苏的身上他才会回一句,不然就缄默不言。
一刻钟后,宁淮苏突然捂着胸口呛咳,有些止不下来。
徐太后担忧的让人快去请御医,宁淮苏忍着咳意,摆摆手,“不必了皇祖母,孙儿就是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就好。”
徐太后顿时就明白了,气他拿身体伤势做借口开溜,“既然这样,那就让芸岚送你回去吧,免得哀家担心。”
宁淮苏再次拒绝的话对上老太太精明的眼神,化作无奈苦笑,只能妥协。
那边得了太后口谕的夏芸岚忙站起身,过去小心翼翼的扶宁淮苏。走到宁淮苏的身边才发现他的高大,自己只到他的胸口,看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夏芸岚有些自卑,对上宁淮苏淡漠的视线,只觉得抬不起头来。
出了主殿,原本虚弱的人自行站直了身体,与夏芸岚拉开两步以上的距离,“我觉得好多了,多谢夏姑娘好意,就不必相送了,告辞。”
“淮苏哥哥……”
燕然走过来时,恰好听到了这么一声亲昵的称呼,顿时一愣。当瞧见那二人的身影,燕然下意识的调转脚步,朝旁边的建筑走去。
“小殿下去哪?主殿在……”
“嘘!”燕然捂住谭绍的嘴,拉着他迅速躲起来。
谭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人,明白了她的意图,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不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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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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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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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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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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