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赦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短刀,飞快扑上前抢了过来,拔刀护在身前,他自知不是殷承远的对手,连连后退,“我是坤宁宫的暗卫,是皇后娘娘手下的,我去求她,你没权断我生死!”
话落,屈赦转身夺门而出。
殷承远没有去追。
因为就在屈赦前脚刚一迈出门槛之时,门外寒光一闪,伴随一声闷哼,门板上被溅了密密麻麻的血点子,扑通一声,重物倒在了地上。
侯在门外的小太监仔细地用衣摆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来到门口双手将刀呈过头顶,“公公,奴才办事不利,将您的门上溅了血……”
“处理干净。”殷承远转身回到了桌前继续斟茶,半晌又道一句,“刀,也葬了吧。”
“是。”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很快,又都归于平静。
殷承远一壶茶喝完,小太监掐着时间点进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更换了一壶新茶,小太监快速说道:“公公,质子完好无损地回宫了,亲和殿周遭有人看守,东宫在关注王府的六条命案,表面并无动静。坤宁宫那边派人出来寻屈赦的下落了。”
殷承远一言不发。
小太监麻利的做完了事,又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外候着。
殷承远捏着杯沿晃动着杯中的液体,水面上映出他平静的神色,却又被波光一圈圈地荡开,成了扭曲的模样。
入宫近二十年,他渴望生活安宁,唾弃由杀戮铺垫出的康庄大道。
然而,他也明白,与人无争,只求相安无事在这上京宫内都是奢望,这条路注定是个不归路。
既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只要坚定不移地守护住想要守护的,一切就都值得。
——
宁淮苏已经有十日没踏入坤宁宫的大门了。
从前他也忙,但从未这么久没去坤宁宫请安。就连太后那都听到了风声,遣人来提醒他在忙也不可失了孝道,毕竟皇后还生着病,容易落人话柄。
宁淮苏也惦记着,毕竟那是他的生母,感情无可替代。可他每每想起坤宁宫,脑海里就会浮现那日石山内所见的场面,让他心怀芥蒂,难以释怀。
宁淮苏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她是错了,可身为人子,总要给母亲留些体面。
他思绪良久,事情已经发生,不去面对不代表它不存在。
与其让这事如鲠在喉,继续发展恶化,不如快刀斩乱麻——所以,他今日来了坤宁宫。
宁淮苏走得很慢,婢女太监见了他都恭敬行礼,仿佛一切如常。
他沿着湖畔欣赏沿途风景,时间不长,终于等来了该来的人。
宁淮苏屏退了魏峥,独自朝前走去。
殷承远也将随身的小太监留在了原地,快步上前,恭敬地行礼,“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宁淮苏打量着殷承远那张无须的白脸,年近四十,可看起来一点也不见老,眉目硬挺,眼神深邃,确实是比一般男子看起来更英俊。
他故意垂着脑袋,弓着腰,给人卑躬屈膝,一派顺服的感觉,可背地里做的那些确是大逆不道,罪大恶极之事!
宁淮苏自嘲,他也有看人看走眼的时候。
以前倒是小瞧了他,以为的是忠心,实则不安好心!
“殷公公这个时间不在殿前当职,怎么有空出现在这里?”宁淮苏黑眸锋利无匹,缓步逼近,“父皇这么信任你,若知道你玩忽职守,定不会轻饶。”
他意有所指,殷承远如何听不出。他也不卖关子,敛眸跪下先叩一首,再抬头就直奔主题,“奴才有罪,请太子责罚。”
倒是直接,宁淮苏冷声问,“你堂堂的大内总管,司监殿之首,何罪之有?”
“殿下心中所想,皆是奴才的罪状。奴才自愿受罚,然而这一切,那位丝毫不知情,都是奴才一人自作主张,还请殿下顾念其身体状况,不要大动干戈……”
这方话音才落,宁淮苏抬脚就狠狠踹在了殷承远的胸口上,力道之大,直接将他踢翻了几个跟头,倒在了地上,一口血喷了出去。
“公公!”远处的小太监急得迈出一步,又立即被殷承远抬手制止。
宁淮苏冷睨了那小太监一眼,目光又看回身前的人,“这些年你在宫中一路高升,处事圆滑,自有分寸,因此父皇高看你一眼,将你留在身侧。可这不查不知道,原来尽善尽忠的另一面,藏了颗狼子野心。”
宁淮苏平日温和的形象不复,眼神凶狠的要杀人一般,他再次走近,“被捧得高了,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吗?开始妄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一个净了身的太监就要有做太监的自知之明。再敢生出觊觎之心,孤让你生不如死。”
殷承远的脸上并无太大的波澜,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爬起来重新跪好,“殿下的话,奴才一字不落地谨记心间,片刻不敢忘。您放心,奴才的初心与殿下一样,只盼着那位越来越好,为此哪怕要了奴才的命,也是义不容辞……”
“在孤砍了你之前,最好把你的狗嘴闭上!不要妄图与她相提并论,你不配!”wWW.ΧìǔΜЬ.CǒΜ
殷承远听话地闭了嘴,缓缓再叩一首,“奴才遵命,多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
“即日起,有多远滚多远,不许踏入坤宁宫半步。把你的人也全部撤走,一个不许留,倘若孤再从坤宁宫内遇见你,下次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
殷承远这次却没那么快地回复,他停顿了一会,才再次开口,“前朝政务繁忙,太子殿下未必能做到一心二用,寸步不离地守候。奴才可以不靠近这里半步,但保护娘娘的人不会撤走,殿下若因此怪罪,奴才一己承担。”
“那般废物谈何保护?要之何用?”宁淮苏鼻息中发出一声轻嗤。
殷承远知他说的是屈赦,虽然这只是一个个例,但人们擅以小见大,见微知著,此刻他任何一句反驳都是狡辩,难改别人的第一印象。
所以,干脆沉默不言。
“当然,你不撤也无妨,那就别怪孤心狠,查出一个宰一个。”
殷承远垂首叹息:“殿下仁慈,断不会妄遭杀孽。”
“殷公公瞧着还是个善人,也没见你杀人手软。”宁淮苏冷哼一声,昨夜那暗卫尸体被抬出去的时候,脑袋和身子只连着后颈的一层皮,可见下手有多重。
宁淮苏走到殷承远的身侧,沉声警告:“孤自会约束手下之人,轮不到外人插手,若你再敢妄动,孤便杀了你。”
意识到他话中所指是谁,殷承远神色微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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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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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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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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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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