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初夏正午的太阳也忒热,烤得人脸上直冒油,汗珠都打湿了领口,浑身黏腻腻的。
小太监搓了把脸,凑近翟公公:“公公,这午膳都要放凉了,殿下还吃不吃了?”
翟公公斜了那小厮一眼,“要不你去问问?”
小太监一缩脖子,他可不敢。
虽然平日太子对他们和颜悦色的,可今日也不知谁惹了他,明明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没一会把郦王世子给拎了回来,那脸色沉的怪吓人的。
现在去触霉头,不是自己找死吗?
忽然,平静的书房内传出一声怒喝,院外的三人同时打了个激灵,紧张地看向里面。
不多一会,紧闭的书房门打开,太子拎小鸡仔似的一把将郦王世子给扔了出来,气得俊脸发红,怒喝道:“滚!别让孤看见你!”
郦王世子踉踉跄跄地一连退了好几步,好悬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翟公公连忙上前扶了一把,郦王世子一站稳就推开了他的手,脑袋低得看不见表情,扭身大步跑走了。
翟公公满心纳闷,郦王世子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气成这样。
这太不寻常了!
翟公公还想再说什么,嘭的一声巨响,书房的门又被重重的合上了。
当日,太子在书房待到深夜。中间除了魏峥外出回来,曾进过书房一次,再没人敢靠近书房半步。
太子一日没吃没喝。
——
燕然回亲和殿的时候,碧玺正站在殿门口等她。
见面立即掏出手帕给她擦汗,“小殿下怎么慌慌张张,可是有什么急事吗?还是……”碧玺朝她身后望了望,不是有人在后面追杀就好。
“快帮我看看你,背上有血没有?”燕然转过身让碧玺查看,她觉着伤口又像被洒了盐似的,刺痒地疼,又不敢抓挠。
“没有血,就是衣服已经湿透了,奴婢帮您重新换一下药。”
燕然点头说好,“今天太热了,有凉茶吗?渴死我了。”
“有,有的。”
回到房中,碧玺立即取来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燕然一口气喝了半壶凉茶。
碧玺帮她擦拭了身体,又将伤口重新包扎一遍,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燕然便累倒在床上。
碧玺帮她捏腿放松,担忧地开口,“奴婢在坤宁宫门口等您许久也没见着您出来,后来进去询问,一个侍卫说,看到您跟着天虞太子从边门出去了。小殿下,您这满头大汗的,到底怎么了?”
“当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通知你,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也不要一直原地傻等着,直接回亲和殿就行。我这汗……还是身体太虚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伤了元气,得一阵子能补回来。”
“奴婢一会再给您炖一盅药膳,好好补补气血,这段时日您也别总往外跑了,需要静养。”
“好,好。”燕然趴在枕上气若游丝,她也着实不想再出去了,害怕再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惹来灭顶之灾。
谭绍已经醒过来,在她屋外的窗下转了一圈,一句话没说又走了。
今日经历的这些可谓是险象环生,幸亏她急中生智,另辟蹊径,不然真的很难从宁淮苏那完好无损的走出来。
而且看他当时被震惊到了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估想这段时间他也不想再看到她。
还有宋皇后那边,幸好没被她发现,不然刚定下的假死计划非但泡汤,还有可能真的小命不保。
深宫危机四伏,伴君如伴虎,燕然此时劫后余生感越强烈,就越发坚定了要离开这里的念头,且一刻都等不及了。
趁着碧玺出去,燕然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可以带走的东西。
既然是要借着婚宴离开,那肯定不便大包小裹地出去。银票最方便,可以贴身藏,还不占地方。
至于其他的东西,选几样特别的藏在送礼的盒子里带走。
夜里,燕然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给谭绍和碧玺留一条后路。她是拍拍屁股潇洒地走了,万一她们两个出不去呢?
宋皇后虽然答应得很好,可其他人不知内情,难保有人担心郦王世子‘身死’的消息传回郦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对他们二人下手怎么办?
这样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燕然便立即找来纸笔,想了想,她写下了两张字条,将其折叠好放入一个锦囊内,再打上死结。
燕然让碧玺将谭绍找来,三人齐坐一屋,将门一关,锦囊一人一个分发下去。
谭绍和碧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个锦囊你们一定要贴身收好,千万千万不要遗失了。若将来有危及性命的那一天,可以将此锦囊交给天虞太子,他看了必能保你们一条生路。”
顿了顿,燕然又说出另一个可能。
“倘若他要置之不理,你们就以此威胁,说锦囊内的东西早已散发出去,你们二人之中无论谁出事,都必将这里面的东西公之于众。”
“小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吗?”谭绍心思敏锐,隐隐察觉出不对。
碧玺也担忧地靠过来,“小殿下,您自己的呢?”
“我当然也有,我早就收好了。”燕然拍着胸脯笑了笑,“就是这几次受伤之后,我想了很多,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此刻看似坚实可靠的关系,没准哪一天就反目成仇了。”
“恰好今天我发现了一个关于宁淮苏的秘密,便想着若真有那一天,这或许会成为我们唯一的机会。”
二人不错眼地盯着她,一个面色凝重,一个面带忧虑,看得燕然心底不好受。
“哎呀,你们别做出那副表情,我就是未雨绸缪,狡兔三窟嘛。吃了这么多次的亏,总要长点记性,阿绍哥哥不也说过,天虞就没有一个可信之人,我们还是要靠自己的。”
谭绍点头。
碧玺也深以为然地跟着点头。
燕然沉默了片刻,又将过几日离渊小王爷的婚宴告诉他们。并表示自己在这宫里憋闷的难受,也想出去透透气,放松一下,到时候不便带他们一起去。
二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叮嘱她届时要小心,一定要平安归来。
燕然看他们这副什么都不知道,却又绝对相信她的模样,竟然生出一种要抛儿弃女般的罪恶感。
她用微笑强行压下内心的不适。
屋中三人相谈之时,谁都没有注意到窗下无声闪过一道黑影。Χiυmъ.cοΜ
谭绍离开后,碧玺照例服侍着燕然洗漱,伺候她上床歇息。
屋中仍然要彻夜燃着烛火,只不过从前要很亮,经过两个月的不断磨炼,她已经能承受只在外间点一根蜡烛。
隔着一扇屏风,蜡烛的光线很微弱,但也不是绝对的黑暗,这是燕然多次挑战失败后想到的折中办法。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立马克服心理障碍也不太可能,只能循序渐进。
燕然睡熟后,碧玺退到了外间去休息。
她轻轻合上门,转身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下一瞬便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失去意识的朝前跌去。
一只手臂及时将她接住,稳稳地托起,放回床上。
蒙面人看着她胸前凸起的饱满,迟疑地抬起手,两根指头小心的探入对襟里衣,夹出那枚贴身藏着的锦囊。
废了半天力气打开锦囊,抽出纸条后,锦囊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蒙面人扯过被子盖在碧玺的身上,连边角都仔细地掖好,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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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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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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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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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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