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蜀州一年中最为闷热的一个月份,而梅山县县衙的人,除了扶桑,好似每个人都从内而外的高兴着,好似这闷热也不再让人那么烦闷了。
最高兴的当然要数扶桑的父亲孟冬,既有女儿先前定了和江浙魏家这门亲事;
后又去知府衙门领了调令,得知自己的下一任差事,要去工部做个员外郎。
这对孟冬来说可是喜上加喜,连着平日里最不信佛祖的人,也跟着宋夫人去了宝光寺还了一回愿。
不过也有让孟冬不太高兴的事,那就是自家的小女儿好像对自己升职这事,并没有要替他高兴的意思。
这调令领回梅山县,小九好像就只是敷衍地说了句“恭喜阿爹!”,而后就经常叮嘱自己日后要谨慎做事,不可在公事上马虎之类的话。
先前觉得这孩子的聪明挺招人疼的,可如今又觉着有些招人烦了。
故而,孟冬特意去蜀州地买了糕点给家里的其他人,唯独没有给扶桑。
孟冬就是要扶桑知道,这个家还是他孟冬才是一家之主,不用什么事都要她一个小孩子瞎操心!
扶桑见自家阿爹,给所有人都分发了糕点,偏偏故意漏掉了自己,心中也是觉得有些可笑。
明显孟冬这是为了敲打她,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乱插手了。
不过孟冬这手段也太过幼稚了,先不说扶桑早就不是那个朝着爹娘哭闹着要吃的小孩了,家中的其他人,又怎可能就让她眼巴巴看着?
“九妹,你吃我的这份吧!”
书房里,孟应钟把他爹前脚刚送来的糕点,推到了扶桑面前。
扶桑对孟应钟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孟应钟既然给她,她就心安理得地吃了。
孟应钟见扶桑吃得很满足的样子,他停下了收拾东西的动作,有些试探地问道:“小九,你怎么看阿爹如今的的这个工部员外郎?”琇書蛧
扶桑听到孟应钟突然这样问,就有些紧张,平日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被他发现了?
故而一口糕点吓得没有吞下去,有些在喉间噎住了。
孟应钟看扶桑的一张脸憋得通红,赶紧递上茶水,让她喝了两口。
又在扶桑的背上轻轻拍了一阵,见她恢复过来,孟应钟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扶桑缓过劲儿来,有些好奇又谨慎地打量着孟应钟,然后问道:“八哥为何这样问?”
孟应钟有些气愤地用手敲了敲扶桑的额头,说道:“在九妹心中,是不是家中就你和三哥聪明?我就不能也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
他先把身体站得笔直,然后学着小时候那般,把手背在身后,一副老学究的模样,严肃地说道:“我们孟家四房是个什么处境,家中每个人都清楚。阿爹若是去个什么清水衙门当个员外郎,我倒是没什么好怀疑的!
可那工部是什么地方?就连京都那些个叔叔伯伯,挤破脑袋也想挤进去的工部,阿爹何德何能就说去就去了?“
扶桑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心中也是感慨,就连十岁出头的三哥都明白的道理,自己的阿爹怎么就那么愚昧,还自个儿在那儿沾沾自喜。
不过扶桑本就不打算让孟应钟掺和这些事,自然是不会就真的告诉了他其中的厉害关系。
她笑呵呵地抬起手,摸了摸孟应钟的头,然后说道:“八哥可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日后肯定比三哥还有出息。”
“不过阿爹为何进了工部,我也不知道,这不下个月我们就要回京都了吗?等到了京都,八哥去找三哥问问?或许能知道是为何!”
孟应钟显然是不相信扶桑的话,一脸狐疑地看着她。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在这家里,你除了三哥,是谁也不会相信!”
扶桑有些窘迫,她还真不是不信孟应钟,只是先前一直觉得孟应钟还小,又一直想着他前世的结局,就故意对他有了些隐瞒。
她是知道的,前世即使孟应钟受了天大的冤屈,哪怕是砍头,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一个不是。
前世的扶桑,已经欠下孟应钟太多,就连他的妻子骨血都没能保住。
所以这一世,扶桑从最开始,就想把孟应钟撇得干干净净的。
他只要好好地读书,以后认认真真地做他的翰林,其他的与他别无任何关系。
扶桑想着,如果有一天事情真的败露了,明知道孟应钟会怪她的欺瞒,但是她也在败露之前,好好的保护孟应钟。
不理解也罢,不赞同也罢,只要他能好好活着,不要那么无畏地跪在刑场就好!
孟应钟见扶桑的眼角有些发红,以为是刚才说的话有些太过了。
小九毕竟是个女孩子,这女孩子的心思就是要细腻些。
虽然心中猜想着,自家三哥肯定是把缘由告诉了扶桑,所以她才会有意无意地叮咛父亲一番。
可也许她是真不知道实情呢,是他自己多想了呢?
不管如何,反正孟应钟是不想看见自己可爱的妹妹哭这件事的。
他赶紧伸出手,在她的眼角抹了抹,连声道:“是八哥想多了,九妹你可别哭!”
孟应钟又低下身子,将一张脸凑到扶桑的脸下,然后求饶般地说道:“你是知道的,八哥和三哥一样疼你,也最怕你哭了,别哭了好不好?”
扶桑本就没想哭,只是又想到前世有些哀伤罢了,被他这样一闹,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角也有水珠跟着笑声一起滑落了出来。
见她笑了,孟应钟赶紧就又开始收拾书房里的东西,他可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哭闹的女孩子。
想起小时候,为了逗扶桑笑,他去院子里捉了两只虫子给她玩,扶桑不仅没笑,倒是哭得更大声了。
可是孟应钟始终觉得,那么小的虫子,多可爱啊,和他的九妹一样可爱!
见孟应钟背过身去,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书架上的书卷。
扶桑心中就开始琢磨开了,回到京都后,他们又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
先前让梁生派人在京都盯着各个皇子府的动静,而后才得知孟冬这个京都各个衙门口的红人是怎么来的了。
兵部那边倒是毫无意外,是庆国公安排的;
户部那边也不出所料,是六亲王亲自去开的口;
虽然庆国公和言珂断了关系,但是背地里对言珂的照顾,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庆国公府和六亲王都算得上是,和孟魏两家结亲这事的双方,他们做这些安排,也是情理之中。
可让扶桑有些意外的是,户部尚书和三皇子府的关系,已经绑定得如此之深了。
那户部尚书,为了三皇子在李离面前找回面子,而故意将孟魏两家的安排全然不顾,还要把孟冬推在火堆上烤了,一下竟去求了礼部和刑部。
看来户部尚书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此番作为不是跳出来表明,他是支持三皇子的吗?
可户部尚书的姐姐,不是也出了一位九皇子吗?
三皇子此刻怕是以为,这是户部尚书提前抱他的大腿,为九皇子和他自己谋条出路呢!
都是天子之子,又都不是正宫皇后所出,谁又比谁差呢?
三皇子敢想的,九皇子就不敢想了?
所以吏部尚书此番作为,到底是火上烤孟冬,还是火上烤三皇子,还真说不一定!
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至于最后,为何孟冬去了一直没有表态的工部,这其中的意味就更耐人寻味了!
想了这些之后,扶桑倒是比先前更期待回京都之事了!
不过,李离又知道这些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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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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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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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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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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