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听见远处,孟玄月着急地一声接着一声地,正在唤着她。
她忍不住的摇了摇头,自家姐姐还真是可爱。
好在那帮杀手已经撤走了,不然孟玄月这洪亮的声音,怕是今日非是要让黄泉路上多几条冤魂。
扶桑朝着梁生吩咐道:“你先把尸首藏起来,别让我四姐看见。”
“那车夫……?”
扶桑本以为早就昏死过去的车夫,终究还是成了刀下魂。
却听梁生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说道:“他没死,被我踢下马车的,碍手碍脚。”
说完梁生也没再耽搁,下车去搬尸首了。
看着他的神态淡定,行动有条不紊的,就如同平日在家里搬运粮食一般。
再看看被他从地上捡起来,扔回到马车上的车夫。
扶桑也不知道车夫醒来后,该有多疼。
不过看梁生那般娴熟自在的样子,她倒是能隐隐知道,他这些年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
只要有人,有利益,纷争就永远不可能停止。
老百姓尚且可以为了一颗稻子争得头破血流,又何况是那充满诱惑的权力。
梁生他们用他们自己的命去搏,搏别人的前程似锦,搏别人的康庄大道。
事成之后,他们又能得到多少?
或者梁生他们还能活着吗?
可天底下还有多少像梁生这样的人,他们都过着活一日算一日,替别人卖命的生活。
至于他人,扶桑自然是有心无力,但是如梁生这样跟着他们的人,她会尽力去保全。
可世上还有多少普通如车夫这样的平民百姓,他们为了生计而终日奔波,他们只想简简单单的生活,吃饱穿暖是他们最朴实,单纯的愿望。
而这最简单的愿望,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
天灾,人祸,生老病死。
朝堂之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策,看似与他们相距甚远,其实都与他们息息相关。
他们是别人利用的工具,也是别人抛弃的对象。
扶桑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不该只为她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斗得你死我活,更该为世间大义而去尝试。
没了李睿,天下就能太平吗?
并没有肯定的答案,可只要有李睿,这个天下就不可能太平,善于玩弄权术的李睿,心思可从来不在他所踩着的土地之上的黎民百姓。
前世的饿殍遍野的凄惨,还犹在眼前。
是百姓生活的不够努力吗?
世事走到最后悲惨的结局,大多还是因为人祸。
孟玄月和巧月跑得气喘吁吁,到了马车前,见到扶桑好好地坐在车里,紧张的神色才稍有松弛。
“九妹……你有没有……受伤?四姐……来晚了!”
孟玄月连句流畅的话都讲不好了,扶桑很是暖心,自家的姐姐总是待自己极好的。
扶桑用手轻轻拍着孟玄月的背,然后乐呵呵地回道:“姐姐可没来晚,梁大人他们来得及时,把山匪都赶走了,小九没事。”
孟玄月抬头看着她,有些气闷地问道:“怎的?梁大人……怎么把人都……赶走了?我还想着把人都抓去……县衙,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抢县令家的姑娘!”
梁生早就站在马车外,听到孟玄月的话,忍俊不禁。
扶桑朝着梁生瞪了一眼,梁生立刻一张笑脸就变得面无表情,不过扶桑也是尴尬。
这要不是有那些个暗卫在,就算梁生再大的本事,今晚她们都不可能逃出去。
梁生的及时赶到,只不过是打破了平衡,这才让在人数上落了下风的锦衣卫暂且避战。
孟玄月这个想要抓人的想法,怕是永远不可能实现。
能在锦衣卫的刀口下活下来,已是不易。
不过扶桑到是好奇,怎么在孟玄月的心里,自家父亲这个芝麻官,是个很大的官吗?
就算今日来的就只是两伙山匪,也恰巧被他们抓住了,怕是梅山县的县衙也没有能力去处理。
孟玄月的话,让扶桑再次确定,最好还是别让她掺和这一趟浑水了。
孟玄月还真是单纯的可爱!
扶桑又被巧月和孟玄月拉着周身细致地检查了一番,她们才坐着梁生驾着的马车,运着昏死的车夫,一同返回了县衙。
平日里她并未留意身边有什么异常,今日在马车里细细听着,才隐约觉得,有人一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悄悄地跟着他们的马车。
李离到底是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暗卫?
锦衣卫这一次没有得手,还被人发现了踪迹,那肯定短期内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不过他们肯定还留有后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扶桑端正立在内院的院子里,听着孟冬对她的训斥。Χiυmъ.cοΜ
自打孟玄月回家后,将今日之事告知了孟冬,扶桑此时已经站了快半个时辰。
孟冬的训斥,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句话,扶桑知道这是他作为父亲,表达对她关心的另一种方式。
她也不是一个小孩子,自是明白爱之深责之切,所以扶桑也没有顶嘴,只是低着头听着,表现出足够恭敬的样子。
直到孟冬气愤地吼道:“孟小九,你若以后还敢带着你姐姐,哥哥乱跑,我就把你丢回京都,让你祖母教你规矩。”
宋夫人和孟玄月在旁边帮着扶桑求饶,说着再也不任由扶桑胡闹了,孟县令这才稍有气消。
孟玄月本意是想让她阿爹处理山贼,再顺便给梁大人一些赏赐。
可没想到她阿爹,不仅没有管山贼的事,也没有招待梁大人,而是一个劲儿地训着扶桑。
在孟玄月的心里,扶桑这次可是无妄之灾。
听到要把扶桑送回京都,就连一直在书房的孟应钟,都冲了出来。
看着大家着急的样子,扶桑倒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孟冬问道:“阿爹,你可当真要把我送回京都?要不我们都回京都吧!”
孟冬用手颤巍巍地指着她,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你……你,你以为京都是你说能回就能回的?”
扶桑盯着孟冬说道:“那如果我能让阿爹回去,阿爹想回吗?”
孟冬立刻吼道:“你要是敢去让你三哥找你们姑父帮忙,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原来自家阿爹以为,她这是要去求姑父帮忙。
就按着孟冬的性子,怕是再得六亲王的照拂,可能都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不过刚才孟冬眼神里的微光,说明了他其实也是想念京都的,比起他们家里的任何人,京都对孟冬的意义更大。
在扶桑看来,自家阿爹这不过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梅山县这摊子事,在两个师爷跑路之后,她阿爹可是再也没有理顺过。
孟冬拂袖走后,倒是宋夫人把扶桑着急地拉到一边,小声地问道:“小九,你之前不是说沈公子那边要给你姐姐说亲吗?
你可别在你姐姐说亲之前,就写信去找你三哥帮忙哦,你姐姐的性子回到京都,怕是日子难过……”
扶桑笑着道:“阿娘放心,我定会让沈公子在蜀州给姐姐寻一门好亲事。”
对于母亲的担忧,扶桑也是明白的。
宋夫人伸手在她的头发上摩挲着,很是感叹道:“转眼阿娘的小九也都八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今日遇到山匪也没有被吓着,也不知道他日小九又该说给哪位公子,才能让阿娘舍得让你也离开家……”
扶桑尴尬地笑着,若要是告诉母亲,她想留在府中做个老姑娘,一个人过活,也不知道母亲会是个什么反应。
再过上个几年,怕是母亲又要为她的亲事着急,可到时候又该如何面对母亲的催婚呢?
这还真是个天大的难题,比庙堂之事还要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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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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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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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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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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