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朝着一路跟在她身后的梁生,说出了前世一切噩梦开始的举人案,至关重要的张姓商人。
在李离将皇上密诏他回京的消息,在蜀州大肆得意炫耀一番后。
元成十四年十月初七,到京都述职的巡抚江洵安和知府夏仁,总算在日夜兼程后,回到了蜀州,和他们一起到达蜀州的,还有一道皇帝诏李离回京的圣旨。
李离这番折腾,也算是给自己求了一个保障,至少不会在回京路上就被“山贼所害”,诸如此类。
他可以安全地回到京都。
这是李离求生的第一步。
随着李离回京日子的确定,孟玄英也朝着孟冬和宋夫人提出了,要和离王一起回京的想法。
孟玄英今年已经十五岁,不管孟冬夫妇内心舍得不舍得,再过两年他都得回京都参加科举,毕竟他们的户籍都还在京都的孟府。
所以孟玄英只身回京的提议,很快就被孟冬夫妇同意了。
确定了孟玄英要和李离一同走,扶桑就没了孟玄英这个重要的帮手,此时的她更需要用人了。
其实,扶桑等了很久的季良,那个前世对孟冬有情有义的县衙仵作,可是他始终没有在梅山县县衙出现过。
也许自己的重生,冥冥之中改变了一些事物原本的轨迹。
扶桑再也没有时间,去等一个并不确定会不会出现的人。
在观察了一段时间梁生后,扶桑发现这个人的本事和心性的确出众。
所以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同时也让自己不会失去一个可用之人。
梁生得了她的指示,没有多言,静悄悄地消失在人群里。
九月正值梅山县生丝大批量上市,街道上来往的商人,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沿街的小贩,叫卖得比平时更为卖力。
扶桑还是第一次见到,原本冷清的西南小镇,在这段时间不一般的热闹。
“上等生丝,上等生丝!”
“梅山县最后一批生丝,先到先得咯!”
“各位老板,过来瞧一瞧,看一看!”
……
好不热闹。
那县衙的公文,日日说着今年生丝产量如何的不足,可这一路看着搬来运走的生丝,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扶桑内心苦笑。
人心不足蛇吞象!
其实那些人只是做个倒卖的中间商,就已经能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有些人,那吃了上家,吃下家,现在这手都直接伸到了国库里。
真的山高皇帝远,无法又无天!
锦官城里,自那日跪着接下圣旨起。
往日门可罗雀的离王府,竟也有人头攒动的一天。
收拾行李的小厮婢子,脚下如生风,进进出出,一片繁忙。
李离坐在书房的圈椅里。
沈皓泽毕恭毕敬道:“王爷,我爹今日让我来,是想三日后在醉仙楼请您喝杯践行酒,还望王爷赏脸。”
李离环顾了一下书房四周,除了他两人,也就只有云舟。
沈皓泽这般生疏的模样,还是李离第一次见着。
定是因他突然要离蜀而不带沈皓泽走,所以他才不开心。
李离也想带着沈皓泽一起走。
可他毕竟是沈家未来的家主,而且留下他还能照顾梅山县一二。
如果他们都走了,梅山县那堆烂摊子,她一个人能应付吗?
李离也故作冷漠道:“好,本王知道了。”
沈皓泽原本低着头,听见李离的话,又忍不住抬眼好奇地打量着他。
李离先是眯着眼睛地看了一会儿沈皓泽,而后又哑然失笑。
沈皓泽这张脸,实在不适合生气!
“沈老五,你哭丧着一张脸做甚?你就不替本王高兴高兴?”
沈皓泽嘟囔一句:“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可不就是吗!
有什么好高兴的?
这座王府里,可能真正高兴的只有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婢子小厮。
谁又知道李离这一去,究竟是去求生,还是上赶着赴死!
李离冷笑道:“苦等这么些年,如今本王总算能回京见自己的阿娘和兄长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与家人团聚更值得高兴的事了……”琇書蛧
他从椅中站起,走到沈皓泽的跟前,用手扶正了沈皓泽的身体。
然后有些无奈地朝沈皓泽问道:“那日你让本王去同沈老爷讲,把你带去京都,本王没有答应你,是不是还在为这事生气?”
沈皓泽转过头,高仰着,一幅小孩子不理人的模样。
对于这个从小一起和自己一同长大的伙伴,李离也是第一次明确拒绝他的请求。
再说,沈皓泽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要求他办的事,这好不容易张开口相求,竟被他无情拒了,想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闹心。
李离重重的在沈皓泽肩上拍了两下,叹息道:“再等上一年半载吧,等本王先回京都,把一切安排妥当,再寻个机会让你过去。”
沈皓泽那张片刻前,还乌云密布的脸,眨眼间就又转晴。
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沈皓泽一脸兴奋地问道:“王爷讲的可都作数?”
李离也忍不住,故意摆出王爷威严地样子,道:“本王堂堂的王爷,还能失信于你一个小儿不成?”
沈皓泽傻笑着。
李离又叮嘱道:“那日,本王同你讲过,等本王走后,孟家四房在这蜀州可就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人了。”
“你们沈家这些年,也与不少官员和富商,乡绅交往密切,若孟家四房真遇到什么难事,沈家一定想办法替他们担待一二。”
沈皓泽不以为意地道:“王爷放心吧,就小扶桑那个聪明样,不会出什么事的!”
李离却面色严肃地,又再次叮嘱道:“沈老五,这事不可儿戏!本王这就是把孟家四房的安危交到你手里了,若是敢让她……他们出了事,本王定好好拿你是问!”
越临近要起程的日子,李离的内心就越发不安。
最近每每忆起醉仙楼里。
她对自己讲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瞬的神态,仿佛都在对他做着诀别。
李离很想索性就把她和她的家人一起带回京城,可是他自己的前途未卜,又实在找不到理由让她回去。
她的父母,都在蜀州,那她也只能在蜀州!
可是她究竟预感到了什么?
如果她预感到的是他回去,凶多吉少,那她也不必对他讲出那番惊世骇俗地话。
难道她是预感到自己会出事?
可她在梅山县好好的又会出什么事呢?
即使梅山县的天被她捅破了,他也有办法帮她补上。
而他此刻能做的,也就是留下一些人手,暗地里保护她的安危。
又留下沈皓泽,为她摆平困境。
除此之外,她还太小,而他羽翼未丰。
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李离小心翼翼地抽出,多日来一直被他好生藏在衣袖里的几页纸。
再细细地看了一次纸张上的字,那些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可是总是忍不住偷偷拿出来仔细看上一会儿。
按理说,早就该把它们销毁了。
可是一直就想着,再多留一日,再多留一日……
这一留,竟已是快要回京。
如今是真不能再留了。
走到烛台前,将纸点燃,纸张很快成为灰烬,落在地上,又被踩成了泥。
“王爷……”
李离定睛看向沈皓泽,随后又很快的闭上眼。
他怕自己此时的畏惧和害怕,被人瞧去。
哪怕那个人是沈皓泽,也不行。
“沈老五,本王把最在意的人和东西都留在了这里,你可得替本王守护好!”
沈皓泽看着李离的眼神,担忧夹杂着惊恐,不解……
李离道:“其中包括你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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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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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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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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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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