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对外宣传着是一个寡母带着三个女儿。
从巷子外面看,这间小院在这平民巷落里,的确并无任何起眼的地方。
可门上挂着的那个木牌,也明晃晃地昭示着这里是做着皮肉生意的暗娼馆。
站在巷子里,都能时不时地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娇媚的笑声,还有男子毫不掩饰的污言秽语。
路过的人,大多要不就是急匆匆奔着院子去的,要不就是急匆匆路过,不想惹一身是非的街坊邻里。m.χIùmЬ.CǒM
梁生朝着孟玄英指着那扇挂着木牌的门,道:“三少爷,就是这儿了。”
还没等孟玄英开口。
“章才,前几日你娘去县太爷那儿给你说亲,结果如何了?”
声音听着像是周师爷的,语气里全是轻佻。
“呸!”
“快别提了,我那四表哥就是个软蛋玩意儿,什么事都做不了主,一晚上一句话都没说。”
“不过听我阿娘的意思,宋氏那个泼妇好像不太愿意,把他们家那个闷葫芦嫁给我。”
章才还没说完,就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
“章大人,宋夫人瞧不上你,奴家可是瞧得上你得很……”
女子的声音娇媚而又做作。
“我呸,他们还看不上我,就他们那个穷酸样,要不是看在我姨母的面子上,那孟玄月送给我做妾,我还要考虑一下呢!”
章才鄙夷地话传到了院子外。
“章老二,你可别东想西想的。现在还得想想办法搞定县太爷一家,早日做了他们家的女婿,我可是和我姐夫打了包票的。”
“在我姐夫那儿,我可是给你说尽了好话,你这要做了县老爷的姑爷,那梅山县才真算是我们的天下了,何必像现在这样,搞点生丝还要偷偷摸摸的。”
不用猜,说此话的必定就是县衙的杨师爷。
看着孟玄英偷听墙角都汗如雨下,而院子里的人,声音大到根本就不想掩饰。
扶桑也就明白为什么传回来的消息,就像探子就在当场一般。
又听到章才恶狠狠地说道:“杨大哥你放一万个心,这个姑爷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我都做定了。”
“先给他们来文的,若是他们给脸不要脸,那就别逼我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们做得初一,那我也做得十五。”
“那四姑娘现在不是和我天天都在同一屋檐下吗?”
随即院子里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
扶桑见孟玄英拳头握紧,就要准备推门进去。
她赶紧拉住了孟玄英,然后和梁生一同拽着孟玄英出了巷子。
三人走到热闹的主街上,孟玄英甩掉了两人的胳膊。
一脸愤怒不解地问道:“你们为何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收拾了那满嘴秽语,不知好歹的章才。”
扶桑没有开口,对于姑父留下的人,她一直都带着几分警惕。
不是不相信,而是她不想过早暴露自己。
就听梁生朝着孟玄英解释道:“三少爷,你刚才冲进去除了能打上他一顿,还能做些什么?”
停顿片刻,见孟玄英呼吸不再那么急促。
梁生接着解释道:“梁生理解三少爷心疼自家妹妹心情,可是如果刚才三少爷直接冲进去,按着章才那不要脸的性子,说不定他会说出些什么本没有发生的事,泼在四小姐身上……若是传开了……”
孟玄英听到这话,突然有些后怕,刚才只想着堵上章才的嘴,却没有想到有可能会因此害了孟玄月。
他尴尬地甩了一下衣袖,说道:“今日是我鲁莽了。”
梁生朝他摆了摆手:“三少爷也不必自责,护妹心切,换做是我自己的妹妹,也未必能如此冷静。”
“不过三少爷放心,章才这边我们已经盯了很久了,日后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梁生说着不由地朝着,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扶桑看了两眼。
又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今日趁着三少爷休假,把你请过来,就是因为最近章才越来越肆无忌惮,说的话也越来越不着调,怕生出是非。”
“在外我们可以保证绝不出什么大乱子,可是县衙内院,还请三少爷的家人多多留心。”
彼此都是聪明人,话点到为止。
梅山县街道上,孟玄英的大手抓住扶桑的小手,一路各怀心思地闲逛着。
而他们的身后,一个身影一直紧随其后,默默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回到县衙,兄妹二人直接进了卷宗室。
自从孟玄英去了青城书院,这间屋子扶桑也很少踏足。
夏日的阳光透过一扇檐窗,穿进昏暗的内室,顺着一缕明亮,星星点点。
孟玄英有很多问题想问,时间不多,最后只能挑了最重要的先问。
“九妹,你是怎么知道离王有意六皇子的,又为何要让我在离王面前否了六皇子?”
扶桑看着一粒尘埃,在随风飘飘荡荡,风停又停在鼻尖之上,而后又被风带着钻进书卷里,闻着书香。
她拿起书卷,轻轻拍打,那粒尘埃又被拍回到风里。
尘埃没有意义,更没有方向。
这就是扶桑心中最初的六皇子李津,也是李离现在心中的李津。
但经历过一世,扶桑自然知道李津捱过被人忽视的时期,他又会如何从无足轻重的尘埃,变成什么样心狠手辣的厉鬼。
孟玄英的手在扶桑的眼前,轻轻晃动着:“九妹?”
扶桑微怔片刻,然后缓缓道:“如果我是李离,我也会选择六皇子。”
“比起其他皇子,他既没有身份高贵的母妃,也没有来自皇帝的疼爱。”
孟玄英一脸疑惑。
“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才可以做得更加隐蔽,成与不成,都可以悄无声息,而李离需要的就是不被任何人看到。”
孟玄英问道:“那照你这样说,六皇子不就是离王最好的选择?那为何又要否了他的决定呢?”
扶桑看向那扇高高悬挂着的檐窗:“三哥,我们还没来梅山县时,那时候的我们什么也没有,也就没有任何期许和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我们来了梅山县,有了姑父的支持,你进了青城书院,家人对你的期许,还有你对自己的期许,膨胀到几何了?”
“六皇子现在一无所有,看似李离的选择最为安全,也可以在事成之后利益最大化。”
扶桑心头一痛,前世他们不就是这样幻想过吗?
“可是当他一旦起势,又该有多少人站在他的身后,对他抱有幻想?如果他真的成事,又还会留着人时刻提醒他最落魄的时候吗?”
“三哥,既然李离和六皇子一样,什么都没有,为何就不可是李离自己呢?”
孟玄英被扶桑突然投过来的寒光,震得有些站不住脚。
“九妹……你……”
扶桑朝他郑重地点头,正声道:“三哥,你要时刻记住,李离是你的同窗,是姑父的十一弟,更是你未来的君。”
“你可以敬他,重他,但不可畏他。你还要时刻提醒他,为君者,应当心怀天下人,而不止是一己私利,而争得你死我活。”
“比起那个我们未曾见过的六皇子,我更相信李离可以成为那个明君。”
屋内噤若寒蝉。
许久,扶桑又接着道:“所以,我更希望三哥日后站在朝廷之上,也可以坦坦荡荡地面对未来的君主。”
说完,扶桑转身离开了卷宗室,留下孟玄英一个人。
有些泪水已在眼眶里转动。
那些需要在阴暗的槽沟里翻滚的事,就由扶桑自己去面对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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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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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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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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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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