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离没正面回答,而是用手轻轻把扶桑嘴角的酥碎捻掉,看着她的脸说道:“急什么,等到小九儿长成大姑娘,时候尚早,有什么好安排的,日子长着呢,我们在旁边好生看着就是。”
沈皓泽不死心地又道:“未雨绸缪,还是先做打算更为妥当。”
李离瞟了一眼沈皓泽,笑意更甚地看着扶桑道:“天下哪有妥当之事,你看看,我们小九儿,今天喜欢这个漂亮哥哥,明天又喜欢那家漂亮哥哥,你怎么知道她哪天又要变卦了?选婆家这种事,还是要等她再长大些,才能做决定,何况这婚嫁之事,也不是说光凭她喜欢就能决定的,总还有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挡在中间。”
李离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几分笑意,又有几分凌厉。
扶桑就听到李离继续朝着自己说道:“小九儿,你可要慢慢地长大,待离哥哥好好地给你挑选夫君,莫要长得太快,天下的男子无能者太多,我可得好好为你掌掌眼。”
听话听音,扶桑当然知道李离这不是在讲自己,她只能木讷的点点头,继续吃着糕点,看着连廊里的少年们。
李离转头问沈皓泽:“萧家大老爷,这番突袭蜀州,可是把蜀州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吓得不轻,有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虽然李离的声音很低,扶桑还是忍不住留意了一下萧殊,虽然他也还只是个孩子,但是她却放不下心,生怕被他听到了不该听的,她始终对他保持着一丝警惕和疏离。
潜意识里,扶桑还是觉得,这一世,她和萧殊还是会走上不同的路。
沈皓泽的声音放得更低了一些:“消息是从我爹那里听到的,我爹前几日陪同六亲王一起宴请萧尚书,听萧尚书的意思是,朝中的何阁老有意告老还乡了,最近京都城里,可是热闹非凡,这阁老的位置,好多年都不见挪出来一个,如今有人要挪位了,既然有人要挪去阁老位,那下面又会空出其他的要职,反正这一来二去,有心思的人,自然是要争取争取的,不管希望大的,希望小的,总要努力一番,不能白白放弃了。”
“萧尚书说自知能力有限,又怕其他同僚上门拜托帮忙,恐自己有心无力,留在京都难免会心生异念,还不如到外面来躲躲清闲,又听闻六亲王流连蜀州,不肯回京,所以他就寻着六亲王的气味,到了这蜀州。”
沈皓泽瞄了一眼扶桑笑道:“你说,人家小九儿属狗的,喜欢闻个怪味,怎么连这个萧尚书也是属狗的?还有六亲王身上到底有个什么味儿?改日一定寻个机会,好好去六哥那儿闻闻。”
扶桑假装没听懂,瞪着眼睛继续吃着,她可是想听更多京都的消息。
李离一双眼,很有意味地打量着连廊里那个少年,继续低声道:“萧大人这是不走寻常路啊,明明就志在必得,非要说自己能力有限。不过这人也真有意思,别人都在京城烧热灶,他却跑到这蜀州来点我和六哥这两口冷锅。派个幼子来和我亲近,自己又在六哥那儿饮温酒喝热茶,留着自己夫人又在京都和各家夫人打探消息。真真是吃了猪肝想猪心,得了白银想黄金。”
沈皓泽问:“我爹想问问王爷怎么看萧尚书这人,或者对阁老有何安排?”
李离笑道:“我怎么看萧尚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皇兄如何看他,再观察观察一些时日吧,何阁老这也不是说退就能退的,没个一年半载的,他是脱不了身的。”
“朝中各个都是人精,一有风吹草动,就闹得人心惶惶,这何阁老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要趁着事态没有变化,趁早全身而退。萧慎就更是聪明了,知道皇兄不喜臣子私下拉帮结派,他就躲得远远的,来这蜀州说是亲自监督水利工程。你说那么多地方他不去,非来这蜀州,不过就是知道这里有两个闲散王爷,平日里不过问朝堂,到了关键时候帮他在圣上面前,夸他几句虚话,比着那些京都里的实权人物给他写几十页纸,还要管用。”
沈皓泽乐呵呵地道:“果然什么都逃不过王爷的眼睛。”
李离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官者,大多都贪,当然也不乏有一部分官员的确在钱财上清廉,但是我就不信这些在宦海沉浮数十载的大臣,有谁能拒绝权力的诱惑,不管清官也好,贪官也罢,纵使金银万贯,也比不上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诱惑。”
看来李离是真的把扶桑当成了不懂事的孩子,也或许是六亲王本就和他站在一起,孟家是六亲王府的姻亲,孟家四房在孟家又无多大的分量,他和沈皓泽的话,就这样完全不避讳她的讲了出来。
连廊里,喧声不断,阁楼里,噤若寒蝉。
每个人的心里,此时都应是思绪万千,想法各异。
正如扶桑之前猜想的那样,李离真的不是那不谙世事的王爷,他比很多人都要通透许多,即使远离朝堂被很多势力放有暗哨在身边,他却也能在朝堂里布上无数的眼睛,时时为他打探消息。
即使经历过一世,扶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冷静。
从刚才说自己婚嫁之事,扶桑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几位皇子年纪尚少,李离还未确定自己要选哪一位,都要看好了为人,分析了利害,才会做出决定。
光就这一点,也是很多为官很多年的大臣不能想到的,他们在皇子尚且年幼的时候,就早早地做出了选择,待皇子长大,品行不端,行事乖张,做出许多出格的事,想要再来易主,又何其困难,索性只能就着一条路,走到黑。
但是还是有些人,生来就没有选择,例如萧殊,他的背后是萧家,为了维护萧家的利益,他又只能选择李舜。琇書網
扶桑的脑子里,还在思考着,上一世萧家的兴盛,背后是否也有六亲王的支持,那个自己曾经认为不喜追逐权力的姑父,在萧家的事情上,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从这一世和李离的交往来看,姑父的确有意插手,而且私下已经做了一些事。
那姑父和李离的目标是否一致?还是因为扶桑在其中的干预,有了孟玄英这个链接,两位王爷的关系会更近一步?
“小九儿你是不是昨夜想着今日出来玩,太兴奋了,没有休息好?怎的,今日老是吃着吃着就走神了?”
李离的脸,带着些许的逗弄凑到了扶桑的眼前。
扶桑赶紧收起心绪,应道:“在梅山县时,离哥哥说是找人从京都寻了奇香给我,可是我闻了这半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香味飘出来,我就在想,到底是离哥哥讲过,还是我在梦里梦到过?”
李离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有些恍然大悟般朝着沈皓泽道:“你看看,我们光顾着给她吃东西,把更重要的东西忘了。”
“沈老五,快让人去把香料找人送过来!”
沈皓泽朝着扶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迅速起身,走了出去,像是谁要向他讨债似的。
扶桑朝着他的背影道:“真是幼稚鬼。”
引得李离爽朗大笑。
连廊里的少爷们,挨个走进阁楼里,各自找了舒适的位置,四散坐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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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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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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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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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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